周五很快便到,彭彭心神不定地吃早飯,上班,吃午飯,上班,吃晚飯,下班。然後便回到宿舍,坐在窗台上望著樓下發呆。像她這樣活在想像中的人,結局隻有兩個極端:幸福或不幸。走到盡頭才發覺什麼也沒有的人是最悲哀的,幸好她還年輕,可以再揮霍那麼一丁點兒青春。
痞子的車次晚點,十一點鍾他從出站口走出來的時候,天空在下著毛毛細雨,斜風細雨,很冷,站外接車的人也不多。有一個女孩子雙手撐著紅傘,孤零零地站在旁邊,臉龐盡數掩進了大大的絨線帽子和厚厚的方格子圍巾,隻露出黑白分明的一雙大眼睛,靈動的目光從他身上掃過。
昏黃的路燈照在她身上,削瘦沉靜。
彭彭還在望著出站口發呆,痞子大步走過來,一手接過她的傘,另一隻手拍了拍她的臉:“冷嗎?”
“啊?”彭彭吃驚地退了一步,仰起頭敵意地打量著他,這男人穿著深藍色立領長大衣,舉著傘給她遮在頭上,麵容俊朗,氣度儒雅,樣子……很像六、七年以後的痞子。那張照片中的痞子是年輕青澀的,甚至有些許稚氣。
彭彭舉起被手套裹得像熊掌般的手捂住掩在圍巾中的嘴:“痞子?”
痞子點點頭,憐惜地摟住她瘦弱的肩頭:“冷嗎?我請你去吃火鍋好不好?”
“好啊,像這樣的要求我是從來不會拒絕的。不過,我好像記得你說過,你除了陪女友吃冰淇淋火鍋外,不吃其他火鍋。”彭彭強作鎮定。幸好圍巾掩蓋了她緋紅的臉色。她沒有想到,痞子竟比她想象的中還要好看,這麼一來自己的平庸將被襯托得愈發明顯……剛才還覺得冷,現在隻覺焦躁,她機械地隨著痞子往前走,下意識地將圍巾抓得更緊。
“偽小資也總是要回歸現實的,像現在這樣又冷又餓的時候,哈根達斯不如一碗牛肉拉麵。”痞子笑說。
彭彭也抿嘴笑。
痞子帶她上了出租車,熟門熟路地領著她到了巷子裏一家尚在營業的火鍋店,店裏人不多,但熱氣騰騰,看在眼裏便暖進心裏。痞子為她拉開椅子,脫下大衣掛在衣架上,坐在她對麵,拿過菜單開始點餐。
猶豫一下,彭彭摘掉了絨帽和圍巾,微卷的長發披散兩肩。她知道自己的皮膚不夠白,臉蛋不夠美,身材不夠凹凸有致。但這就是她的樣子,坦然率真的普通女子。
痞子詢問她愛吃的東西,然後遞給服務生。等吃的時候,他麵帶微笑,與她閑聊。
二人就網上的趣事聊了幾句,紅豔豔的魚火鍋很快便沸騰,簇擁的辣椒在湯裏上下翻動,彭彭腦中忽然閃過一件事,忙不迭地從外套的大口袋裏取出小巧的粉紅色保溫杯,獻寶般舉到痞子臉前:“空腹吃辣的會胃疼,我來之前給你煮了熱牛奶,怕你下車冷,可是在車站等得太久差一點忘記了,應該還是熱的,你先喝一口。”
痞子一怔,接了過去,擰開杯蓋,甜香襲人。喝了一口,果然奶香濃鬱,香甜美味。
“我放了蜂蜜,味道好不好?”彭彭托著腮看他喝,禁不住展顏一笑。痞子抬頭時剛好捕捉到,不由驚異於這相貌平凡的女子一笑間的嫵媚風情。或許,墮入情網的女子都會有這迷人的風情吧,不自覺的,發自內心的甜蜜與溫柔。
看他喝完了牛奶,彭彭又向服務生要了一雙筷子,左右手各拿了一雙,熟練而細心地剔除魚刺,把鮮嫩的整塊魚肉放進痞子的調味碟,笑靨生花地看著他餓虎撲食般吃,不時替他斟滿啤酒,遞去麵紙,給他說著自己從別處聽來或看來的笑話,看到他開心如孩子般地哈哈大笑,她的心情便由衷地愉快起來。
痞子,如果我們並不是合適的一對,你的一生我隻要好好照顧你這一次。
這火鍋吃得好快,幾乎是一會兒,痞子就吃得飽飽。彭彭笑著給他擦去嘴角的一滴紅油,覺得今天時間過得出奇地快,可店裏的服務生們已經遠遠地冷眼瞥過來,等著打烊。
“我送你回去吧。”站在火鍋店門外,痞子說。
“不用了。謝謝你,我今天心情很好。”彭彭振作一下,禮貌地跟他告別。
“哦,為什麼心情好?”痞子問。
“不要問。快樂是禁不起問的東西。”彭彭說。
“那為什麼要在我麵前表現你的快樂?”痞子問。
“你不是希望這樣嗎?”彭彭反問。
“我希望什麼樣?”痞子再反問。
“希望我不要擅自涉入你的世界,希望我絲毫不被影響地生存……”彭彭說。
“哦,原來我曾經有這麼偉大的心靈,真是失敬。”痞子板著臉,深深地看她,從她故作冷靜的表麵之下看出了心慌意亂。
彭彭心一跳:“難道不是?那你……”
痞子忽然俯身吻她,彭彭驚慌失措地瞪大眼睛,不等她有所掙紮或回應,痞子已經施施然移開了臉,然後他說:“與其在一局局的輸贏裏煎熬,不如來個痛痛快快的孤注一擲。彭彭,你就是我這場豪賭的唯一對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