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術室裏,無影燈下,手術台上躺著一個看不清臉的患者,他全身被無菌單覆蓋,隻有腹部暴露在外頭,等待著醫生進行手術。
而旁邊,是拿著手術刀在顫抖的劉鑫,雖然戴著口罩無法讀出他的表情,但從他臉上不斷滑落的冷汗可以看出現在他心情的緊張程度。
終於,刀尖切開病人表皮。
就在這一瞬間,台上的患者發出一聲難以形容的喊叫,從刀尖的傷口處湧出鮮血,然後越來越多,在小小的手術室裏彙聚,直至變成血海。
劉鑫想要逃跑,但發覺自己無法做任何動作,隻能聽著耳邊刺耳絕望的喊叫聲,眼睜睜看著血海淹沒自己的嘴巴,鼻子,眼睛,最終沒過他的頭頂。
渾身浸泡在血液中,他終於聽清楚了患者在喊叫什麼。
“劉鑫!快醒一醒!”
“啊!”
現實的實感回到了身體裏,那種能夠操縱自己身體的自信所帶來的安全感瞬間換回了記憶,劉鑫猛地睜開眼,眼前是導師張凝關切的臉。
陽光從打開的窗子外麵照耀進來,溫暖的風帶著空氣清新劑的味道在各個房間裏穿行流動,牆上的鬧鍾顯示現在是2071年6月16日上午11點49分,已經是午飯時間了,門外傳來其他人行走的聲音,有的是回家弄飯,有的是準備出門吃飯,隔著門隱約傳來鍋鏟碰撞的炒菜聲音以及大人叫小孩乳名吃飯的呼喚。本該散落在地麵上的快餐泡麵盒子被幾個黑色的垃圾袋打包裝好,此刻如小山般堆積在牆邊的角落裏,從那個小山的規模可以推測出房間的主人已經有幾個星期沒有出門了,房間裏,張凝趴在劉鑫的床邊,整個公寓裏隻有劉鑫和張凝兩人。
對了,自己雖然已經休學,但是每兩個星期都要去學校進行一次心理檢測,自己很久沒有出門,錯過了今天估計是這個原因,張凝過來找自己了。
因為噩夢繃緊的身體突然放鬆下來,隨之而來的身體上的疲倦讓劉鑫不得不咬著牙起身,但這種痛苦是真實的,它告訴劉鑫,他在現實之中。
“我去刷牙...”
“喂,這就是你對好久不見的美女導師的態度?”
“凝姐...”劉鑫滿嘴泡沫,回頭瞄了張凝一眼,笑著說,“我以為我....咕嚕嚕呸,沒有用睡了一晚上的嘴巴直接對你說話就已經表明我夠尊敬你的了。”
“切。”張凝沒好氣地瞪了劉鑫一眼,轉過身替他整理床鋪,整套動作做得流暢自然,似乎張凝已經不是第一次闖進劉鑫公寓為他整理床鋪了。
“你這回是怎麼進來的,我記得我鎖了門和窗。”
“這是學校給你配置的公寓,我作為你的導師當然有辦法拿到備用鑰匙。”一串鑰匙得意地在張凝纖細的手指上旋轉。
“這些垃圾...”
“我收拾的啊。”聽起來若無其事的語氣。
“哦。”劉鑫托著毛巾點點頭,一下不知道該說什麼,“那個...謝謝...”
張凝沒有回話,雙手把被子掀起,麻利地疊成了一個方塊,拍了拍手,然後站起身叉腰瞪著劉鑫。
“現在換我問你了吧?為什麼沒有來做心理檢測,你知不知道我等了你一個上午。”
“對不起,最近睡不好,一不小心就睡過了。”
“...還是同樣的噩夢嗎?”
“是的,抱歉...讓你等這麼久。”
劉鑫愧疚地道歉,遞給她一杯水。
剛才的噩夢耗費他太多心神,同一場夢,他已經做了很多次,幾乎每次入睡做夢,無論什麼開頭,結局都是他回到手術室裏,然後被血海淹沒。
張凝看著眼前這個因為噩夢麵色憔悴的學生,不知道在想什麼。劉鑫是一個很有才華的人,張凝雖然是他的導師,然而年紀也不過比他大一點。能夠來到那個醫學院的人,無論是教書還是進修,他們的能力都不是一般人可以達到的。
張凝和劉鑫是這個學校裏最年輕的一對男女,自然也是潛力最高的一對英才。但劉鑫卻因為某件事情,拒絕擔任主刀醫師,隻負責理論部分的研修,後來甚至因為這個原因不得不休學在家。
沉默了片刻,張凝輕聲道:“劉鑫...那場事故...並不是你的錯,主刀的是...是王東,不是你,你不必因此自責...而且...對王東的死...我們都很遺憾,王東他是這麼驕傲的一個人,怎麼可能會容許自己失敗?但他支撐不住....就選擇了...自殺,這不是你的錯,對不對?你不需要把責任都攬到自己身上,這樣對自己壓力很大,對你身體影響也會很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