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動物表演史的研究，最初是因為上世紀九十年代我在揚州戲劇學校任教時，有一年暑假覺得特別無聊，便搜集了許多關於馬戲的材料。正巧揚州大學有朋友請我去參加一個約稿會，我把這個情況在會上一說，大家認為選題新穎，便建議我立即動手寫一本《馬戲叢談》。
我坦承，我小時候對動物毫無愛心，看見昆蟲就想踩死它，看見小狗就想踢一腳。我從來沒有養過寵物，哪怕是一隻烏龜，魚缸裏的金魚除外。勉強要說說我和動物的故事的話，隻有這麼幾件：小時候外婆送我一隻小公雞，毛色紅亮，算是我領養的動物，其實都是我祖母喂食。小公雞挺會飛，經常飛到樹上過夜，野性十足，但後來它被人偷去了。再就是表哥送過我一隻野鴿子，羽毛灰藍，並不好看。表哥把它的羽毛剪短，就圈養在我家的天井裏，但後來它也不翼而飛，估計是被黃鼠狼偷吃了。我恨偷公雞和偷鴿子的家夥，但並非出於對動物的愛。
現在我對動物的看法改變了。我覺得沒有理由不愛動物，動物不但是我們的朋友，還是我們的老師。兩年前，我從治淮新村搬到海德莊園，發現我家旁邊的樹叢裏躺著一隻母貓，生了三隻幼崽，它們成天蜷伏在角落裏。我每天觀察它們，發現母貓在幾乎一周時間內，不吃也不喝，卻日夜為它的三個寶貝喂奶。我為母貓的偉大的愛所感動，幾次悄悄將米飯和雞肉放在離它不遠的地方。大約十來天後，母貓領著它的孩子們離去。我覺得人對動物的愛心，並不是與生俱來的，需要從小培養。當一個父親帶著他的孩子散步時，如果看見一隻螞蟻或者一隻蜜蜂，父親隨口說出的“踩死它”或是“真可愛”，對於孩子心靈的影響是大不相同的。令我愧怍的是，前些年我在瑞士蘇黎世大學的安如巒教授家中吃飯時，有一隻蒼蠅從窗外飛進來，圍著我們的餐桌繞來繞去。安教授隻是將蒼蠅趕走，並沒有像我想象的那樣置它於死地。當我目送那隻幸運的蒼蠅重返窗外的自由天地時，感到自己的卑鄙。
為了此書重版，我將多年前積累的資料翻出來複看了一遍。覺得書中未用的一些資料依然有趣，擇要記錄於此：
人類曾為動物建立過紀念碑。美國波士頓有一座麻雀紀念碑，紀念1860年從歐洲引進的麻雀遏製了到處蔓延的蟲害，而此前當地沒有麻雀。俄羅斯聖彼得堡實驗醫學研究所的花園中有一座狗紀念碑，這是1935年根據巴甫洛夫的建議，紀念那些獻身於醫學實驗的無名狗的。希臘的羅茲島上有一座鹿紀念碑，島上本來毒蛇很多，後來人們在此繁殖鹿群，鹿群遍地疾馳而消滅了毒蛇……
人類開始承認，動物也有思維。從十七世紀的科學家笛卡爾開始，人們就認為動物隻有本能，沒有思維。然而哈佛大學的生態學家唐納德·格裏芬在《動物的智能》中提出，動物具有令人驚異的智能。海獺會用石頭作為工具，砸開堅硬的蛤蜊外殼，以便吃到裏麵的肉。蒼鷺用小樹枝當作釣餌，引誘小魚上鉤，以便捕食小魚。黑猩猩利用塑料拚圖，拚出英文單詞，表明它想吃的是香蕉而不是蘋果。
馴獸的奧秘在於遵循巴甫洛夫的條件反射學說。馴化員把飼養、護理和馴化結合起來，利用各種機會同被馴動物接觸，消除它們對人的戒備心理，培養起一定的感情。在此基礎上，采取誘導和強製的手段，朝著馴化的目標循序漸進，促使動物在日積月累的過程中產生條件反射，進而習慣自然。熊貪吃，當它投進一球就獎勵它一個饅頭。羊膽小，當它在鋼絲上退縮就揚起鞭子。
動物往往標誌著勇猛無畏。宋代梁山泊英雄多以動物為綽號，如玉麒麟盧俊義、入雲龍公孫勝、豹子頭林衝、撲天雕李應、青麵獸楊誌、九紋龍史進、插翅虎雷橫、混江龍李俊、兩頭蛇解珍、雙尾蠍解寶、醜郡馬宣讚、火眼狻猊鄧飛、錦毛虎燕順、錦豹子楊林、矮腳虎王英、出洞蛟童威、翻江蜃童猛、通臂猿侯健、跳澗虎陳達、白花蛇楊春、九尾龜陶宗旺、金眼彪施恩、母大蟲顧大嫂、白日鼠白勝、金毛犬段景住等。外國的武器也多用動物命名，如德國的一種坦克叫“豹子”，英國的一種戰機叫“鷂子”，美國的一種戰艦叫“黃蜂”，前蘇聯的一種直升機叫“河馬”等。
奧運會的吉祥物，多為動物造型。如1972年慕尼黑奧運會吉祥物是小獵狗，取名“瓦迪”；1976年蒙特利爾奧運會吉祥物是海狸，取名“阿米克”；1980年莫斯科奧運會吉祥物是棕熊，取名“米查”；1980年普萊西德湖冬奧會吉祥物是浣熊，取名“羅尼”；1984年洛杉磯奧運會吉祥物是鷹，取名“山姆”；1984年薩拉熱窩冬奧會吉祥物是狼，取名“烏奇科”；1988年漢城奧運會吉祥物是虎，取名“胡多利”；1988年卡爾加裏冬奧會吉祥物是北極熊，雌的取名“海蒂”，雄的取名“哈迪”；1992年巴塞羅那奧運會吉祥物是狗，取名“科比”；1998年長野冬奧會吉祥物是雪貂，取名“思諾波”。
動物不單是遠古人類的圖騰，也是現代人類的文化符號。在中國明清時代，文武官員的官服前後綴有圖案，稱為“補子”。補子上刺繡的動物，文官為禽，武官為獸。如文官一品為仙鶴，二品為錦雞，三品為孔雀，四品為雲雁，五品為白鷳等；武官一品為麒麟，二品為獅子，三品為豹子，四品為老虎，五品為熊羆等。許多國家用國鳥代表國家，如印度國鳥是孔雀，日本國鳥是綠雉，丹麥國鳥是疣鼻天鵝，瑞典國鳥是烏鶇，愛爾蘭國鳥是蠣鷸，奧地利國鳥是家燕，比利時國鳥是紅隼，智利國鳥是安第斯神鷲，澳大利亞國鳥是琴鳥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