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色的跑車在鮮有人跡的馬路上一路狂奔。聞秋在車內沒有開暖氣,把著方向盤的雙手已經快要凍得僵麻,指節通紅。可是她卻一臉木然,雙眼空洞地望著前方路況,油門到底。
聞秋的臥室裏,她的手機和電池被卸下來,冰冷的機器一分為二,被丟在床邊的櫃子上麵。
樓下的吳素華一邊倒牛奶,一邊著埋怨著,“這孩子,一大早不吃飯就出去瞎跑。”
桐冰則窩在沙發裏滿臉沉思。她看著舅媽,躊躇良久,終是沒有說什麼,但是臉上的憂慮卻更加明顯。這丫頭,總不至於做什麼傻事兒吧。
前路一望無涯,青黑的柏油馬路滲著融化的雪水,蔓延向前,仿佛永遠看不見盡頭。聞秋抬手按下按鈕打開車窗,冬日的冷風瞬間淹沒小小的跑車,在狹小的空間裏肆意翻攪恣虐。
心無旁騖地行駛了良久,久到車子偏離了市區來到郊區,聞秋才停下車,身體像突然被抽空,垂頭埋在搭上方向盤的臂彎裏。
周圍是一片森然闃靜。隻有偶爾的風聲從大開的車窗灌進來,呼嘯穿堂而過,吹得聞秋不由自主地顫抖。
萬籟俱寂裏,思緒突然就飄到很久之前——那段她以為已經成功忘記的過往。那時是夏日,一個很悶熱的夜晚,當她從沈鴻皓那得知家裏人找他談過話,還刺激得阿姨抑鬱病發,當下愧疚難擋,氣憤難忍,跑回家去找爺爺和母親理論。
然後便是一場言語爭吵,那個晚上,聞秋似把有史以來所有的力量用盡。在豪華寬敞的大廳,水晶燈光明的映襯下,她聲嘶力竭地大喊,痛徹心扉地流淚。最後,話不投機,她跑回自己的房間,推開麵對花園的那扇木窗,跳上窗台望著下麵,衝著門口趕來的兩個人大喊,“你們信不信,我會跳下去!”
那樣兩位她此生最親的親人,那個當下卻被她視為仇敵。
然後爺爺和母親臉上驚慌失措的表情,便在她腦中定格。
……
那之後很長一段時間,她都在想,愛情之於她到底是什麼,而標準的答案,卻是沒有的。然後她跟阿皓說了分手。
她記得阿皓當時聽完這句話,神情平靜得像是僅僅聽了一句問候。這個向來溫和的男生仍舊不失溫柔,看著她眼眸聳動,囁嚅著嘴唇與自己僵持半天,最後隻說出一個好字。
聞秋知道,他是想說,我不介意。可是最終,他卻隻點頭答應。
她不知道有沒有情侶是像他們這般如此平靜交好的分手的,沒有捶足頓胸,沒有劍拔弩張,沒有涕淚兩行。她隻知道,他終歸是介懷了的。
聞秋抬起頭,左邊臉頰上在方向盤上硌出了深深的印痕。她走下車,看著道路兩旁零星的商店和幾個加油站,隻感覺荒涼。
她順著原路向回走,走了一段距離,她又轉身走回車前。就這樣周而複始地反複幾個來回,等她再一次走回車旁時,加油站的員工終於看不下去了,上前熱心地詢問,“小姐,你是遇到麻煩了麼?”
聞秋愣了一下,繼而抱歉地搖頭。
她豈止是遇到了麻煩。
其實她也不解自己到底在做什麼,她此刻的心境就和她的行為一樣糾結。昨晚的夢裏,她夢見了林凡。她夢見她把一切都告訴了林凡,而林凡非但沒有怪她,還寵溺地摸著她的頭,說沒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