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端不知心懷怎樣的心思掛了機。宋然扔下手機,低歎一聲。不久,陳風的手機嘀嘀響起,他翻開一看,一條短信:無薪休假。
陳風笑了一聲,卻著實苦澀。老大這人他再了解不過,表麵淡漠,形似淩厲,實質,卻是很在意周圍的人,說性格溫柔,也是不算誇張的。隻是,這些天,老大雖和平時沒有兩樣,但眼神裏的缺失,他是看得出的。
自家老板從來也沒在感情上遇到問題,來這麼一回就是狂風驟雨,可又偏偏被宋然化成了表麵的波瀾不驚。苦痛糾結,都在心裏,讓陳風就算有心幫忙,也不知如何做。
呂小姐——初窺得老大對她的心意,心裏還暗自擔心過這個單純的女子在老大手下會不會吃虧,如今看來……又是誰吃了誰的虧?
果真世事無常。
手機響起來,他看了一眼,立刻化愁眉苦臉為眉開眼笑,接起溫柔喚了一聲,“美淩。”
也沒有挑時間,就去了俱樂部,到時才發現,除了他一個客人都沒有。抬腕看了眼表,中午12點半。
也好,一個人清靜。宋然解開襯衫袖口的扣子,做好熱身,拎起一個球,幾個穩雅的邁步,把球投出。吧啦幾聲,球瓶四散而倒。
宋然卻全無反應,隻是拿起保齡球一個接一個地發球。完美的動作,十足的張力,一連滿分,他卻一點滿意都沒有,更加賣力地投球,卻更加覺得空虛。看著瓶倒,看著球疾速滾遠,他總覺得這一切,都在暗示他什麼。
最後一直打到手臂抽筋,他才扣著手肘退回座位,抿著唇輕喘氣息。
一個人打球是很悶的。可是他沒有辦法約任何人。他想一個人冷靜,卻也想見一見他人來緩解自己的孤寂與緊縮。但是,他又怕他會做出什麼不可理喻的事情來。
誰知道這樣如常冷靜的他,內裏隱藏著多大破壞力極強的衝動?他自己也不知道,宋然灌下一瓶礦泉水,感受著似要炸裂跳個不停的肺。有時候他覺得,他已落到瘋狂邊緣。
宋然何等人也啊,冷靜、自製,一切盡在掌控,現在,他卻像那些排成一排注定隻有被擊打的命運的球瓶,等著一個保齡球來,給他致命一擊。
而那拿球的人,不是他自己。
晚上又去霓沙。一整天沒吃什麼東西,半瓶酒下肚,宋然便覺胃裏灼燒翻攪。
“先、先生,你沒事吧?”小夏見宋然凝眉的異樣,有些慌,調酒的他了解,這樣高純的酒,連續每天喝,就算鐵打的胃,也難以支撐。
“你們老板?”半晌,宋然隻說這麼一句,平淡得很。
“哦,我去找!”
沈鴻皓趕來時,宋然麵前的酒瓶已空。
剛剛小夏告訴他宋然似乎酒精中毒時他還隱隱的擔心,此時看到這幅情景,一股無名怒火直從心起。沈鴻皓怒道,“你想怎麼樣我不管,但是,別死在我這兒!”
溫和的老板,卻說出來這麼難聽的話,嚇得小夏連忙拉他衣袖。
宋然卻笑出聲來,他看著沈鴻皓,眼中折射琥珀色的光,陰冷壓抑,“我死在哪,都和你無關,不是麼?”
“宋然!”沈鴻皓咬牙,憤怒背後的卻是隱隱的恐懼,“你一定要抵死糾纏嗎?”
“糾纏誰,她?你害怕,嗯?”宋然語音淡薄,繼續挑釁。
沈鴻皓聽到這,也突兀的笑了。身後調酒師小夏背著兩個男人的談話和態度搞得莫名奇妙,沈鴻皓支走他,直直坐在宋然對麵,態勢安然,勢均力敵。
“既然這樣,”他壓平情緒開口,“我可以給你講一個故事,讓你重新思考你的衝動是否有意義。”
“是不是衝動,你不會比我更清楚。”宋然不卑不亢,卻目光銳利。
這一晚,宋然早早離開酒吧。沈鴻皓說的一句一句,都隨著酒精在他腦中揮發模糊,其中一大部分他都記不太清。隻記得最後一句,沈鴻皓,這個溫和中不失羈野的男人,一字一句地說,“她現在過得很好,別去打擾她,比起一個尋常男人,你不會更適合她。”
別去打擾她。
你不適合她。
涼風吹來,深夜的黑像是要把人包裹得活活窒息。
“陳風,幫我訂一張明天飛往杭州的機票。”說這句話時,宋然酒已醒了大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