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在電話亭裏躲了多久,聞秋從瞌睡中醒來,外麵的雨聲還很大。她的衣服本來就單薄,此時水分幾乎已被皮膚吸收變得幹爽,但皮膚黏膩膩的,感到寒冷。
聞秋打個冷顫,抱膝的手臂緊了緊。縮成一團的模樣好像一隻無家可歸的流浪貓。
事實上她確實無家可歸。那個家,被她攪得天翻地覆的家,她怎麼還敢回。
那個劍拔弩張像隻刺蝟的人,怎麼會是自己?
麵前突然一黑,聞秋以為陰天,玻璃門卻傳出三道清晰的響聲。
錯愕得像是心頭突然被塞進一隻兔子。她沒來得及站起來,門已被拉開,隨著一陣冷風,黑衫男人收傘進來。聞秋慌忙起身,左腳一陣無力的酸麻,直直跌到男人懷裏。
“你怎麼來了?”聞秋低頭咬唇,被雨水粘在一起的頭發擋住麵容,隻覺狼狽。
頭頂是勻穩的呼吸,宋然一直沒開口。將她扶直,兩人四目交接,女孩臉上兩道淚痕落入眼中。
宋然濃密漆黑的眉毛一縮。
聞秋眼神一躲,後退,靠在公共電話旁。勾了一下發絲,定了心神,才敢重新抬眼直視宋然,眼眸是洗過的清湛。
已沒有軟弱,笑容有些自嘲,“你怎麼來了?”
“路過。”小小的空間容下兩人有些擁擠,宋然後退一步,門沒關上,傾斜的雨簾打在他後背,頓時打濕。
“那你還真是倒黴。”聞秋擠出一絲苦笑,縮緊手臂。
大概是自找倒黴。丟開一屋子開會的人,冒雨跑出。他差點忘記這個瘋子般的男人叫做宋然。
宋然盯著女生,心疼,卻不表露。“……沒地方去了?”
“嗯?……嗯。”聞秋頭垂得更低,太不懂掩飾會被人看透。或者,她這樣子也不需什麼掩飾吧。
狼狽模樣應該是一目了然。
手腕突然一熱,抬頭,宋然竟然對他溫暖地笑了。那個笑,即使不了解宋然本性的聞秋也覺得驚奇,完美的弧度,潔白的貝齒,彎起的眼睛,那麼溫暖,那麼好看,像是……彩虹。
總覺得這一刻像是幻覺,一個身穿黑衣的會笑的天使降臨在她麵前。
她就這樣被男人拉著,出了電話亭。宋然護著她上了車,把她安頓在副駕駛座,再繞回來上車,身上已經濕透。
聞秋無辜地看著宋然貼在額頭的濕發,垂下頭不好意思。
光滑的麵料突然滑過胳膊,聞秋抬頭,那件帶著男性氣息的西裝外套已套在她身上。
“不用了,我……”事實上,她實在對宋然突然的從天而降與悉心照顧無所適從。
這幅狼狽的樣子,讓她在站在此人麵前,有窘迫與緊張之感。
宋然什麼也沒問,臉色一派安然。他啟動雨刷,麵前的車窗一明一滅,如此往複。
“帶你去個地方。”他這麼說著,嘴角含笑。然後車輪在雨水中,壓出一灘四濺的水花。
展廳的牆上掛著文藝複興時期的美術作品。由於天氣原因,人並不多,不,除了宋然和聞秋兩人,根本望不見其他人。
是洐東舉辦的畫展,卻聊有人問津,看著展出的畫作都是爺爺喜歡的風格,聞秋不禁心下惻然。她轉過頭,想道聲謝,卻發現宋然衣衫全濕,發上還在滴答淌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