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盡堂前花落後 從此辛苦有誰憐 一(1 / 2)

成化十五年冬。

已經是臘月,杭州城中方才下起小雪。風吹動道邊柳枝,雪花彌漫,漸漸在城中青石板上鋪上一層白色。正近年關,所以街上商旅過客仍然熱鬧。叫賣吆喝,爭執叫罵混成一團。

城中心本該最繁華的一處卻很少有商販,巷口隻有個賣包子的小鋪。

包子鋪的主人是個年逾五十的老漢,五短身材,穿著一件破麻大褂,顯得有些幹瘦,目光卻炯然有神,沒有眉毛頭發,卻有及胸長須,看起來像個怪人。

老漢靠在桌邊的一張木椅上似乎在靜靜地等候。

一個小姑娘從巷子裏出來,手裏攥著一個撥浪鼓,隻有五六歲的年紀,衣著華麗,此時卻破破爛爛,臉上有些許汙泥,腮邊有兩道淚痕。

老漢目光一凝,手指輕輕搭在桌邊。

小姑娘走向老漢,眼睛緊盯著桌上的包子,努力的吞咽唾沫。

老漢站起身來,蹲到小姑娘身邊,笑道:“小娃娃,要吃包子麼?”老漢聲音有些低沉,略帶一絲沙啞。

小姑娘點點頭,又趕緊搖搖頭,眼神中有一些瑟縮。小姑娘俏生生道:“媽媽不讓容容吃別人給的東西,而且……而且容容沒有銅板。”

老漢咧嘴一笑,臉上的褶皺堆成一團,小姑娘越發恐懼,緊了緊手中的撥浪鼓。

老漢提手要摸小姑娘的頭,卻驀地轉身右手從空中一抓,手中竟多出了一枚黑色的細針。

忽然,一個白衣少女站在老漢身後抓起小姑娘的肩頭欲向後去,老漢反手劈向少女的手臂,少女手一翻,抓向老漢手腕上的太淵穴,老漢並不避開,待到少女抓住,老漢陰陰一笑,手腕一顫,便將少女手指震開,少女退後幾步,已覺整條手臂微麻。少女一襲白衣,約莫十七八歲,長發微綰,披散在身後齊至腰間,櫻唇溫潤,麵色有些蒼白,容貌極美。

少女冷哼道:“徐老前輩果真不負‘金剛臂’的稱號,這一手鐵臂功,在江湖上便沒有幾個人能及的上你。”

小姑娘此刻聽清了少女的聲音,喊道:“蘇姨姨!”說著就要向少女跑去。

老漢一手抓住小姑娘的肩頭大拇指按住小姑娘後腦的風池穴,笑道:“昆侖派的小擒拿手倒是跟少林派的差了不少。”

少女並不動怒,道:“徐老前輩也是江湖上數一數二的人物,在江府門前賣了半年的包子且先不提,單說對一個五歲的小女孩也這般脅迫,說出去也不怕武林同輩笑話?”

老漢哈哈一笑道;“我徐忠德的事,誰他奶奶的敢議論?也不怕死?嘿嘿,小女娃,你還不是對手,想從我手中拿人,再他媽的去學四十年吧。”原來這老漢是江浙一帶的巨鯊幫的幫主徐忠德,一身外家功夫極少有人匹敵。巨鯊幫從宋代以來幹得就是殺人越貨的勾當,幫眾本也有上萬,和丐幫並稱。隻是丐幫多在北方活動,洪武爺起事前跟丐幫交往密切,受過丐幫的援助,所以大明建立後巨鯊幫越發不如丐幫。幫眾也從上萬縮減到兩三千人。徐忠德本是少林俗家弟子,由於偷學少林七十二絕技鐵臂功被驅逐出少林,而後流落江浙,加入巨鯊幫。一手鐵臂功出神入化,慢慢竟做了巨鯊幫幫主,巨鯊幫也因此強硬起來。

少女冷笑道:“堂堂武林前輩,你也甘心做一個閹人的走狗?”

徐忠德麵目有些猙獰,隨即變得平和,道:“閹人又怎樣,他能給我榮華富貴,你能麼?嗯?”說著手上的力道大了不少。小姑娘忍不住疼痛,眼淚在眼眶中打轉,使勁攥緊手中的撥浪鼓。

少女看在眼裏,心中一痛,低聲道:“徐前輩,孩子畢竟無辜,江家上下隻剩下這一個孩子,又是女流,你又何必趕盡殺絕?”

徐忠德道:“汪公公要江家雞犬不留,他若知道還剩下這個小女娃,那徐某人還要命不要?更何況,你昆侖派算什麼東西,連徐爺爺的事情都敢管?”說著手上突然用力。

少女大喊道:“不要!”

這時一枚石子從旁邊彈向徐忠德的手,徐忠德避閃不及剛一用力,竟被石子彈開。一個白衣青年站在徐忠德身後,一手背在身後輕聲道:“你說昆侖派的小擒拿手不如少林派?”說著抓向徐忠德腰間誌室穴,徐忠德連忙回身抵擋,青年左手纏住徐忠德手臂,另一手穿過徐忠德兩臂向腰間抓去,徐忠德用力掙脫,一手抓住青年的右臂,一手直取青年麵門。

青年趕忙回擋,同樣一手抵擋,一手攻擊,盞茶功夫,兩人竟交手五六十回合。少女上前把小姑娘拉到旁邊抱在懷裏。徐忠德斜眼一瞥,要去阻止,卻被青年纏住,心中大急,一時也無法掙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