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家,你回城,定是有事。都是為我,耽誤了這麼多天啊!”於大爺每天都催促王椿熠回城,王椿熠不放心,自然不肯回去。山泉水泡黃芪花,加上跟大夥在一起,心情漸漸晴朗,於大爺看起來好轉了許多,麵色紅潤了些,隻是咳嗽還止不住。
這天早上一起來,於大爺就去牆角抱起一桶用糖浸得透明的山丁子,連桶一起裝進袋子,又把剩下的黃芪花和葉塞進去,仔細紮好袋子口。快走吧東家,把這些拿回去給家裏人嚐鮮!於大爺著急的麵容,看起來恨不能推王椿熠出門一般。
“嗯,那我就回去。回來時給你帶些治咳嗽的藥。”王椿熠看著於大爺,見他走動已經輕鬆了不少,加上心裏也惦記著懷孕的肖影,就一再囑咐大夥照顧好於大爺,然後轉身出去牽馬。
“你還能以後永遠也不登我家的門嗎!”肖影用力拽了一下王椿熠的袖子。
王椿熠站著不動,他害怕去見那個麵容冷漠的準丈母娘。肖影見他不動,手一甩,轉身自己向黑暗的樓道走去。王椿熠愣了一下,趕緊跟上,低頭默默的走在她身後。
大嬸……椿熠的聲音低得隻他自己能聽見。肖影的媽媽見王椿熠進來,麵色立刻就冰一樣的,把王椿熠凍在門口。肖影趕緊拉了他,倆人進到她的屋子。
“肖影,你真是沒記性!這樣的男人,你還跟著他!”肖影的媽媽見倆人進了屋子,心裏火起,站門口大聲喊道。
肖影進屋的時候,就把門關上了。她覺得累,是那種身與心同時襲來的累。躺在床上,緊閉了眼睛,媽媽的叫罵刺刀樣的穿過屋門,紮著她,她卻無處躲藏。
“椿熠,我們結婚吧。”肖影睜開眼睛,裏麵有些淚花在燈光下閃爍出憂傷。這話,她已經說過好多次了。
王椿熠覺得,這床像是長出了釘子,他坐不住,隻想拉了肖影就走。王椿熠從來就沒有問過肖影,她能不能跟他去山裏。他知道,她不喜歡那裏,是那種發自內心的不喜歡,也不可能接受那樣的生活。
她是一條魚,如果把這魚放在草叢裏,哪怕這草叢有美麗的鮮花,有和煦的春風,她也會窒息的。
“你明天,就去找個房子,什麼樣的都行。”肖影像是沒有了力氣,說完就把眼睛閉上,隻長長的睫毛一抖一抖,有淚水流出來。
王椿熠坐在床邊,用眼光拂著肖影。他現在有些困惑了,究竟是什麼,讓他的生活變得這樣糟糕。是什麼,讓他深愛的肖影如此痛苦。他呆了半天,似乎知道了答案。
我的愛人,以後,我會好好對你的!他在心裏說,耳朵卻聽見了自己的聲音。肖影把眼睛睜開,紅紅的,看得他的心要碎了。
“尾巴!你回來咋不打個電話?”普列把懷裏抱著的孩子交給他老婆。他老婆與王椿熠也熟,轉身把孩子放進樺樹皮做的搖籃裏,趕緊泡茶,卻不向以前那樣遞煙。
嗬嗬,有孩子在,不讓抽煙了,普列笑得幸福。
王椿熠喜歡這個孩子。不像普列的皮膚那樣黑,白白胖胖的。這孩子,有典型的北方狩獵民族特征,淡眉毛,細眼睛,顴骨高些,鼻子低矮,鼻頭卻調皮的翹著。不怕生人,王椿熠一逗他,就嗬嗬的笑出聲來。有時候,王椿熠高高的把他拋起再接住,那孩子一疊聲的笑,卻把普列嚇得直伸手:“操,尾巴,你等著,等你家有孩子了,我也這樣折磨你!”
“又長大了不少。”王椿熠伏在搖籃邊。孩子衝他笑,伸手夠他。王椿熠把他小獸皮帽子上豎著的麅子耳朵折過來,拂弄他的臉,小家夥笑得胖臉蛋直顫。
昏黃的燈泡,把屋子塗抹成溫暖的顏色。王椿熠喜歡這樣的燈光,也喜歡走過長長的“院脖子”開門進屋的感覺。
“快弄些酒菜,我跟尾巴喝幾杯!”普列支使老婆。
孩子睡覺早,酒桌就擺到了灶間。一盆手抓馴鹿肉,一盆柳蒿芽燉排骨。王椿熠最早在普列家吃這燉柳蒿芽的時候,總覺得它有股子難忍受的藥味,待吃了幾次之後,才發覺這東西的回味中,有獨特的香,遂欲罷不能。
普列把兩隻茶杯倒滿了酒,卻先不喝,端了一杯到裏屋去,拿筷子頭沾了酒,輕輕往孩子的嘴裏送。孩子把那筷子含住,吧吧的使勁啜。普列把筷子抽回,那孩子嘴一咧哭起來,趕緊又沾了喂他。沾了三次,孩子含著筷子睡了過去。這小子,能喝著呢!普列自豪的說。
馴鹿肉剛從鍋裏撈出來,還有些燙手。王椿熠抓起一塊脊骨,幾口就啃光了肉。確實餓了,也確實喜歡吃這肉。有些牛肉的味道,又多了些真正“肉”的感覺,原始淳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