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王椿熠,肖影的心突的急跳了一下,這感覺她已經很長時間沒有過了。
王椿熠覺得自己的頭皮發乍。這一片樹林,斷得整齊,全是在一人來高的位置上折斷。枝葉茂盛的樹頭,被一種巨大的力量打擊過,有的耷拉在斷了的樹幹上,有的,就幹脆掉下來,落在好幾米遠的地方。
“東家,這是黑小子幹的!它應該就在跟前的樹林裏睡覺呢!我們趕緊回去吧?”於大爺抱起蘑菇筐,趕緊把兩條帶子穿進肩膀。王椿熠聽出來,於大爺的聲音裏也透著緊張。
草鋤光了,豆子的花也褪去,冒出些彎眉樣的小莢,一嘟嚕一嘟嚕的,還頂著幹枯了的花瓣。就等著秋天了,這段時間,一直到開鐮,就隻等待它成熟,並沒什麼活計。
短工打發走了。走時約了開鐮的時間,都說還來。二五眼和於大爺關係卻比從前還好,走時候,於大爺給他帶了些個幹猴頭;二五眼說待秋天再來,大爺的煙葉子他包了,倆人握手道別,來娣把那屋子掃了又掃,擦了又擦,那些書也摞得規整,放在炕頭。
這死丫頭,還走不走?不願意走就留下算了!大簸箕罵中卻帶笑容。
突然沒了人聲吵嚷的農場,顯得安靜恬適。王椿熠雖想著肖影,卻不急於回城。正是采山貨的好時候,榛蘑剛拱出小圓腦袋,這時候采下的,味道最好;猴頭有些已經在樹上幹透,摳下來就直接裝袋子裏,省得晾曬;沒幹的,也長到了最大限度,有那大些的,一隻臉盆都裝不下;倒了多年的大樹,有些枝杈上的樹皮都看不見了,全被黑木耳密密的蓋住。
回城,這些山貨是送給親友最好的禮物。在山區住得久了,這些吃物,像根紮在了胃裏,無論走到哪,時不時的就想起,就饞。近些年,啥物都速成,這類東西也都人工種植了,可人們還是想念那山林裏的原始味道,就研究了好些方法辨啊認的,就怕花錢還買不到野生貨。
大胡子去翻那些林地,王椿熠放心,就帶了於大爺,背筐進林子采山貨。四眼兒已成大狗,強壯威武,表情嚴肅,滿身的黑長毛,跑起來一顫一顫,閃出些亮色。緊緊的跟在兩人身後,不再撒歡亂跑。
王椿熠低頭看了一眼,筐子裏的蘑菇頭,才鋪了個底。這樣的鮮蘑菇,兩筐也曬不出一袋子,可要送的人家卻不少。這一片巨大的蘑菇圈,剛采了個邊,要馬上回去,有些不舍。采榛蘑,發現了一隻,就在附近尋找,必有一大片隱藏在草窠樹叢裏,呈圓形分布,山裏人就叫它蘑菇圈。
可再看這片折斷了的樹木,心頭卻緊揪起來。這種可怕的力量就隱藏在附近,雖沒看見,卻默默的展示著威脅。
走吧,回家!王椿熠也背起筐子。
溝子邊上,是一眼看不到頭的嘟柿甸子。小小的葉已經枯黃,正襯托出紫色的漿果,鮮豔誘人。這果甜酸,肖影最愛吃,每次兩人吃完,都互相看著大笑,嘴巴舌頭變成青紫色,擦不掉,漱口也弄不掉它。有時候吃完嘟柿,肖影會繞到椿熠的身後,突然抱住他腦袋,把舌頭在他臉上使勁舔,然後就笑得亂顫。椿熠照了鏡子,那臉上已是一道道的烏青。青麵獠牙!王椿熠把牙使勁呲了,撲向肖影,兩人就會弄出許多歡快的動靜。
可這一片,現在看起來卻是恐怖,一大片嘟柿秧子被踏得稀爛。這東西長在林子邊上水土濕潤的地方,現在那露出泥水的坑窪,清晰的印著些腳印,腳趾,腳掌,都跟人的差不多,隻是大而寬肥些,踩得也極深。王椿熠認得,這是狗熊的腳印,他也知道,那熊一定醉倒在了附近。
狗熊喜歡吃野果,尤其愛吃這酸甜的漿果。見到了,必然飽吃一頓,吃下去的漿果,在胃裏迅速發酵,成為酒液。那熊越吃越醉,與人一般,便發些酒瘋,進得林子,晃晃悠悠的,身子被樹撞得不舒服,便恨了那樹,站起來,左右開弓,把那身邊的樹都給拍斷。待力氣用盡,樹林雖斷了些,可林子依然是林子,那狗熊再走,還是衝撞著它歪斜的身子。想再拍,卻沒勁了,酒力卻還上湧,於是便尋一處草厚幹爽的地方,睡上一覺。有時候,這一覺竟然能睡上幾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