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6 迷愛之途
距離比賽日越來越近,吉米整個人就好像患上賽前綜合征似的無比煩躁,服裝成品一件又一件,卻沒有一件是自己滿意的。她向來對細節十分在意,加之因為缺乏實戰經驗,手工活做得並不十分出色,偏偏小禮服裙擺上設計的漸變色水晶是需要人工一顆顆鑲上去的,這完全成了她有史以來最頭疼的一次製作。
“你這都第三件了,來不來得及?”溫瞳拿著被做殘了的廢品可惜地搖頭。
在她看來吉米的完美主義簡直到了變態的地步,明明她手中的這件禮服已經做得十分精巧,偏偏還是被吉米一剪刀劃破扔進了垃圾桶。
“來不及也得來得及。”她當初既然報了名就壓根沒打算給自己留退路,何況她還想要拿個獎。
“要不去顧臣堯的工作室吧,那兒設備材料都齊全,你也不用每次想到要什麼就得跑出去買,多浪費時間。”溫瞳好心提醒她。
吉米一聽心裏不免有些心動,但那畢竟是顧臣堯的工作室,一不小心萬一接觸到人家的商業機密也不是什麼好事。
“可以嗎?”
“我替你打電話問問。”
一個小時候吉米背著個大書包出現在顧臣堯的辦公室,她臉上滿滿堆著討好的笑,顧臣堯還從沒見過吉米對自己這麼諂媚的笑,頓時覺得雞皮疙瘩起了一身。
“我辦公室有個小間,要什麼都可以跟我說,提供給你免費使用到比賽為止。”顧臣堯的慷慨在吉米的意料之中,他們本身就算朋友,再加之溫瞳的關係,他自然沒有不幫的理由。
“應該不會妨礙到你工作吧?”
“不妨礙,你放心的待著。”
仿佛得到了特赦令,吉米衝溫瞳使了個眼色,飛速躥進小間裏。說是小間,其實空間並不小,書桌沙發以及各類工具材料應有盡有,簡直是另一個最被設計師喜愛的小世界。
盧喬西結束一整天的工作,正準備找顧臣堯一塊兒放鬆放鬆,誰知還沒走出辦公室就被蘇青攔在了門口。窗外夜色闌珊,襯得蘇青的臉蒼白且嚴肅,看到眼前人盧喬西才發現他們似乎已經有一段時間不見了。
前段時間蘇青故意的疏遠,以為從前長久的相處會讓盧喬西在自己不在的時候至少感到一絲不自在,但是她失望了,他不僅沒有感到不自在,相反地,他似乎根本沒有意識到那個常常圍在他身邊轉的女孩兒突然不見了。有人說二十一天一直重複做同一件事情便會成為習慣,可她在他身邊N個二十一天,卻沒讓他習慣身邊有她。
是該感歎他的自持還是惋惜她的自作多情?
她沉默地把自己手裏的畫本遞給他。
盧喬西狐疑地瞧了她一眼,隨手翻開畫本,一頁頁都是蘇青的設計,手指停留在最後幾頁上,畫本上“比賽用”三字清晰可見,他似乎有些明白她突然來找自己的目的。
“你覺得哪個設計用來參賽比較有把握?”
“你這算不算作弊?”盧喬西靠上門框,有些頭疼地揉了揉鼻梁。
“應該不算吧?我請教的是作為朋友的盧喬西,而不是作為評委的盧喬西。”
沒錯,盧喬西正是這次賽事的評委之一,可是每年為了公平起見,通常都會在最後時刻才公布評委名單,不知道蘇青又是從哪裏得知他將擔任此次評委工作的。
“有區別嗎?那都是我。”盧喬西把畫冊還給她,“我隻能建議你選你自己認為最好的作品,你得相信,你自己喜歡的作品也必然會得到大家的喜歡。”
“和我還打官腔,盧喬西,我們不是好朋友嗎。”蘇青的失落溢於言表,語氣間的冷淡將兩個人的距離拉得更長。
他身後的辦公室裏還點著一盞橘黃色的台燈,落地窗外的星空照耀著滿室的清冷,空氣裏安靜地能聽到時鍾秒針嘀答嘀答的響聲,一切都沒有任何變化,卻又好像全都變了。
盧喬西笑笑,攬住蘇青的肩膀向電梯走,邊走邊說:“別一臉沮喪,走,我請你吃飯去。”
他總能忽視她的真實想法理所當然地轉移話題,他什麼都懂,卻從不主動點破,像個遊戲人生的長者,看透了路過的風景,留在遠處回頭看他人被風景的美麗所迷惑。他永遠不會輕易地告訴你什麼是對什麼是錯,什麼該做什麼不該做,他隻會在你失意和失敗的時候告訴你,你選擇的這條路你所做的這件事是錯的,因為痛過才能記住,才能不再犯相同的錯誤。
他就是這樣一個人,在蘇青看來冷漠的近乎偏執。
盧喬西的工作室離顧臣堯的工作室並不遠,因此兩人常常會在附近的同一家餐廳遇見,比如這次,他盧喬西還沒過馬路就看到坐在窗口托著下巴無聊等著上菜的吉米。他停下腳步,雙手抄在兜裏索性欣賞起來。
一排的路燈光芒似乎都照到了那個女孩兒身上,窗外有穿著奇異服飾的人對她打招呼,她也跟著笑起來回應對方,毫無設防地笑,像極了那年夏天拽著自己奮不顧身奔跑的女孩兒。
蘇青終於看清在盧喬西眼裏的吉米,他的目光裏滿滿都是那個女孩兒,那是隻屬於他們的小世界,外人如何都無法躋身進去。她這麼多年來想要到達的位置,輕易被吉米占領。或者說那原本就是屬於吉米的位置,是她妄想了。
“我不想吃了,你自己去吧。”蘇青笑得有些苦澀,連聲音裏都能聽到掩飾不住的無奈。
如果一個男人在你身邊的時候看到另一個女人,並且再也無法注意你的存在,那麼這個男人在用他的下意識清清楚楚地告訴你,他不愛你。如此,她又還在奢望什麼?
盧喬西頓了頓,也不強求:“那我送你回去。”
“你現在還有心情做其他事嗎?”是不是已經恨不得立刻奔到她身邊去?
“你小看我?”
蘇青笑著搖頭:“我是高看了我自己,我自己會回去,你去做你想做的事吧,回見。”
她向他揮手道別,轉身的時候一步一步,腳下竟隱隱發軟,她無法走進這個男人的心,唯有維持自己努力築起的驕傲,那是屬於自己的底線,不能因為愛一個人而喪失。
那晚盧喬西在街口看了吉米很久,直到她出來後離開,他覺得自己有時候像中了魔,隻要那麼遠遠看著她也能覺得無比心安。
比賽前二十四小時,吉米的小禮服終於製作完成,她看著自己親手做出的成品滿意地手舞足蹈,抹胸及膝的小禮服,背後完全鏤空,從腰身至下的裙擺密密麻麻的鑲滿水晶,由上至下顏色漸變,遠看就像把彩虹穿在了身上。
顧臣堯讚賞地對她豎起大拇指:“雖然整個設計還略顯生澀,不過理念不錯。”
每個女孩兒都能像彩虹那樣絢麗,即便隻有一瞬間的永恒也要綻放所有的精彩和美麗。當初設計的時候心裏便是這樣想的,於是彩虹概念躍然進入腦海,五彩斑斕的顏色或許會給人繚亂的感覺,卻是青春活力最恰當的體現。
“我這邊有事要先走了,盧喬西說有禮物要送給你,馬上就到,你等一下他?”
吉米對他做了個OK的手勢,來來回回把小禮服放在身前比畫,以至連盧喬西是什麼時候來的都沒察覺。
“這禮服很適合你。”
突如其來的聲音把吉米嚇了一跳,她一回頭,盧喬西扛著幅畫在門口笑眯眯地看著自己。
吉米有些不好意思,幹咳一聲,把禮服收好問他:“你有東西要給我?”
“你好像一點也不驚喜。”
“我需要驚喜嗎?”
盧喬西拍了拍自己的胸口,誇張地演起來:“你這麼說我很受傷。”
“什麼東西?”吉米打算無視盧喬西的顧左右而言他,直奔主題。
盧喬西小心翼翼地把畫靠上牆壁,嘩的一下掀開該在上麵的簾子,一副栩栩如生的油畫便出現在她眼前,她猛地捂住自己的嘴巴,不可思議地瞪大眼睛,顯然不敢相信自己看到了什麼。她指了指那幅畫又指了指自己,待到盧喬西確定地點頭之後,才深吸一口氣上前蹲下來細細撫摸畫麵。
隻要一眼她就能確定,這是出自米洛大師的手。
“你怎麼弄到的?”米洛的作品輕易絕不往外賣,他即使要賣也是賣給懂他畫的人。
“他說上次和你聊得很開心,送你的。”
“真的?”
“你以為我偷來的?”盧喬西不滿地嘟噥。
“我做夢都想把他的作品抱回家。”
“這下美夢成真了。”
吉米難得在他麵前毫不掩飾地笑,盧喬西看了隻覺得心都要軟化了,嘴角跟著她也不自覺地上揚,第一次覺得能滿足一個人的心願原來是一件這麼開心的事。他們經曆過起起伏伏,穿越過時間和距離,能重新和她呼吸同一個城市的空氣,已經是莫大的幸運。
他移開視線,隨手拿起她放在桌上的小禮服:“這都是你一顆顆鑲上去的?”
“機器沒法鑲上去,所以隻能自己動手。”她隨口回答,注意力仍在畫上。
“參加比賽用的?”
吉米應了一聲,對他嘰嘰喳喳的問題絲毫不感興趣。
“這個作品不錯,應該能拿獎。”
以為盧喬西隻是象征性地對自己鼓勵,她回頭對他說了聲謝謝,不料他已經沒再看自己,而是突然起身走向門外,門邊一個身影悄然躲開她的視線,已經說明對方是來找盧喬西的。
“你怎麼來了?”盧喬西奇怪地問她,不明白為什麼蘇青會知道自己在顧臣堯的工作室裏。
蘇青的臉色異常難看,看盧喬西的眼神有著他看不懂的埋怨和失望,他都要忍不住問自己什麼時候得罪了她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