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對著她笑起來,眉梢彎著,極是好看。
吉米記得那一年,她十三歲,他十七歲。大人們都說,男女之間相差四歲是極不吉利的,當時的她嗤之以鼻,後來才發現老話自有老話的道理,否則為什麼他們當真無法走到彼此生命的盡頭呢?
升上初中後吉米的性子雖然較小學的時候收斂很多,但她仍然是許多人眼裏的野孩子,她的朋友裏很少有文靜的女孩子,大多是跟自己性格相像的人,有人說你骨子裏是什麼樣的人,你就會跟什麼樣的人做朋友。那麼後來無數次她都溫暖過自己,會喜歡上溫瞳那樣的女孩子,大概是自己骨子裏對那樣人生的向往吧。溫瞳是與自己截然不同的女子,她有良好的家庭,文靜裏透著小小的俏皮,第一眼見到她的時候吉米就覺得,這是個可以用美好這樣的字眼來形容的女孩子。
從來沒有想過會在學校裏遇見他。
吉米就讀的這所學校在當地頗有名氣,爺爺雖然並不十分喜歡自己,卻是要麵子的人,小學畢業之後他就把吉米弄進了這所學校。於是在這樣的氛圍裏,她這樣的野孩子看上去那麼的格格不入。
那日傍晚傾盆大雨,她躲在教學樓的屋簷下,靠在牆上來回蹭自己的腳。其實很多事情明明你知道是徒勞,卻還是不甘願地想要賭上一把。那麼不甘,就是因為知道了結果,還妄圖想有個不一樣的過程。
吉米的球鞋鞋尖有一半已經濕了,她低著頭盯著濕漉漉的地麵發呆。同班的同學已經走得差不多了,似乎從上學開始便是如此,她必須要每天帶好傘,不管晴天還是陰天,因為不會有人為她送傘。她深吸一口氣,拽下書包擋在頭頂上,一股氣跑進雨裏。
水花濺濕了大半截褲卷,她隻跑出了學校一點點的路就發現前麵有人雙手抄褲兜裏悠閑地踱步,他每走一步都神情自若,沒有打傘,就那麼在雨裏慢悠悠地行走。
吉米跑到他前麵的時候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腳步卻驀然停住。這個人……就是那日自己犯二錯救的那個男生。她舉著書包傻傻地盯著他瞧。後來盧喬西形容那時的她像一隻在雨裏不知所粗的笨鵝,看著他的時候仿佛還在流口水。
她從沒見過有人能把淋雨走得像是T台秀。
他目不斜視從她身邊經過,嘴角幾不可見地往上一翹。
吉米立刻跟上去,拿餘光打量他,隨即瞥見他胸前的校牌,上麵寫著盧喬西三個字。原來他叫盧喬西?
“我叫吉米。”為了以示公平,她也將自己的名字告訴他。
他像是沒聽見似的,徑直往前走,吉米聳了聳肩,也跟著他走。那個時候連自己都不知道為什麼,在那樣大的雨裏她原本急躁的心情被慢慢撫平,腳步逐漸跟上他的步伐,不疾不徐,緩緩而行,十幾歲的年紀,心裏想到什麼便去做了,很多年後才發現,當時的傻氣是多難能可貴。
學校的高中部和初中部是分開的,但共用一個操場,吉米是在某次逃課期間晃悠到操場才又見到了盧喬西,他坐在操場邊上,想是剛剛運動過,劉海濕濕地貼在額頭上,手裏一大瓶礦泉水已經去了一半,她見著他,顛顛兒地跑去坐在他邊上,歪頭支著下巴看他。
“原來我們是校友?”
“雖然很不想承認這個事實,但好像似乎是這樣的。”
“喂,你覺得和我是校友這件事情很丟臉?”
盧喬西瞥了她一眼,繼而轉移了話題:“你逃課?”
“隻是出來呼吸一下新鮮空氣……而已。”聲音漸漸低下來,第一次覺得自己說話沒了底氣。
他麵上淡淡的嘲諷,搖了搖頭,吐出四個字:“問題少女。”
吉米立刻憋紅了臉,霍然起立,居高臨下:“跟你說了我沒有翹課,我正準備要去上課來著。”
邊說邊往後退,一轉身,跑回了教育樓。自尊心強到要死的女孩子,是無論如何不願意在別人麵前展示自己不好的一麵的。那時就是不願成為他口中所謂的問題少女,固執的在翹了一半課後又溜回了教室。
這個世界上就是有這樣一個人,你可以不在乎別人的看法,但唯獨那個人的看法,你在意並且在乎著。每個人都會有那樣一個人,在你年少的時候,成為你心尖上的一根刺,你覺得痛,卻甘之如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