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腳猝然僵硬,如同一柄刀子,毫無預料的,狠狠紮進吉米心裏。那人微笑著抬頭,四目相對間微微的錯愕,但仍保持著風度,麵上毫無變化。
過了這些年,她記憶裏的那個人還是一點都沒變。處變不驚,泰然處之。
毫無察覺的溫瞳拉著吉米做介紹,指著那人說:“這是盧喬西,盧喬西,這是吉米,噢,你們兩個都是從香港來的呢,呐,這是吉米的男朋友Bene。”
Bene友好地朝他們點頭,疑惑地看向從剛才開始就一直沉默的吉米。吉米一向最愛熱鬧,今天卻破天荒地沉默了。
“那是蘇青,大我一屆的師姐,顧臣堯你們都認識。”溫瞳介紹完,碰了碰吉米,“嘿,你發什麼呆?”
吉米這才如夢初醒,裝傻著嘿嘿一笑,再次看向盧喬西,臉上露出疑惑的表情:“這位盧先生長得和我一位已故的朋友真像。”
話一出,整個包廂瞬間陷入死寂般的沉默。
盧喬西身邊的蘇青皺起眉,好端端地說了這麼一句話,這不是咒人去死麼?她一下子對溫瞳這個朋友沒了好感。
沒想到盧喬西卻一點也不介意,彎著眉眼笑道:“噢?這麼巧?那一定是位很重要的朋友,才讓你記到現在。”
吉米歪著腦袋看他:“嗯,是很重要,如果他還活著,我不知道是不是能控製自己給他一巴掌。”說完轉向身邊的Bene,握住他的手,語氣微微帶著撒嬌。
“Bene,我突然想吃中國菜了,我們去大教堂那邊那家中國餐館吃好嗎?”
Bene幾不可見地微微蹙眉,但吉米就是知道,Bene一定會答應自己。她拽著Bene對溫瞳道:“親愛的,今天有點反胃,得吃家鄉菜中和一下,下次換我請你,拜拜。”
她並不等溫瞳回應,拉了Bene就走。這個包廂,哪怕是多一刻,她都無法再待下去。
曾幾何時,我們都以為自己已經鐵石心腸,已經有足夠的勇氣來抗爭這個世界所有的未知和恐懼,直到那一刻才發現,內心最脆弱的永遠都不是未知,而是望而不得。你永遠不會知道,在那一刻自己做下的決定是不是就是一生。
十二月的米蘭,冷地吉米瑟瑟發抖。她搓著自己的雙手不斷嗬氣,可是即便手漸漸暖起來,心也一點點冷下去。Bene開著車在市區漫無目的地轉著,身邊的女孩兒望著窗外,她蜷在車椅裏,第一次這麼安靜。
在Bene眼裏,吉米是個鬧騰的女孩兒。盡管更多的時候這些隻是她刻意偽裝出來的假象。她努力地笑,努力地讓自己看上去快樂一些,可藏在骨子裏的清冷是不管多溫暖的笑都無法掩蓋的。他記得那個夜裏,那雙淚眼氤氳的眼睛,是他見過的最美麗的眼睛。
午夜將至,Bene最終把車子停在吉米的公寓樓下,揉了揉她的發:“上去吧,好好睡一覺。”
吉米像個僵硬的瓷娃娃,木訥地轉頭與他道別,歉疚地對他道聲對不起,又木訥地回到公寓。很久很久以前,久到她剛跟盧喬西分手那年,曾經想過,日後見到盧喬西一定要他後悔當年甩了自己,這些年她努力讓自己過得很好,至少看上去很好,可事實證明,似乎盧喬西過得比她更好。
他談笑風生,他意氣風發,這些年,沒有她,他依舊如魚得水,風生水起。
她抱住自己,那些年的迷幻光影,到如今她都開始分不清哪些是真哪些是假,他那樣一個人嗬,連偽裝都可以做到天衣無縫的人,怎能不叫她甘拜下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