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章(1 / 3)

九月的烏裕爾河,水清澈得都能看見水底裏的河草,還有纏繞著的水草間那些嬉戲的小魚兒。這是一條中國第二大的內流河,也是北方黑土上最大的,罕有的河水由東向西流淌的內陸河。淡藍色的河水緩緩的,蜿蜒的流向茫茫綠色大草原的深處,然後淹沒在遙遠的盡頭。如果在中午陽光最亮的時候,一眼望去,太陽光反射在河麵上,無數顆亮晶晶的光點,就像撒落的珍珠一樣,在一片水色草綠中閃來閃去,讓人有點眼花繚亂。秋日的河水沒有了夏天的歡快,安靜得就像一個矜持的少女,溫柔而迷人。每當一陣涼爽的風從河麵上輕輕吹過去,那些浮在河水上邊已經變成紅色的萍葉,便和漣漪一起慢慢的飄向很遠很遠的地方。站在這寂靜的河岸上,聽著草叢裏那些不知名的蟲兒輕輕的低吟聲,看著草葉上翩翩飛舞的白色蝴蝶在陽光裏劃來劃去,心情也會變得那麼的寧靜。到了傍晚時分,河岸邊那些放牧的窩棚上空便搖曳起一縷縷炊煙,在桔色的晚霞裏飄來飄去,久久都不會散去。河水裏那些船工們長長短短的吆喝聲,伴著漸漸遠去的船兒,一直喊到看不見的地方。

這裏是被人們譽為北大荒黑土上最美麗富饒的大草地,也是嫩江平原上最後一塊留守的濕地。

這是初秋時節一個很平常的傍晚,雨色的黃昏來得特別的早。一片濃厚的烏雲剛剛還在西北角上的天邊折疊著,遲疑的工夫它就卷了過來,一點點的遮住了烏裕爾河岸邊上那最後的一抹光亮。於是,遠近原野上的綠草和樹木都被灰色的霧包攏了起來。先是一陣潮濕的晚風從天邊吹過來,竄過密密的青稞壟葉之間,那青稞葉子被風搖動時相互廝磨的聲音,由遠及近的湧到了這個叫半坨子村的村口。隻是一會兒的工夫,漫天的涼風細雨,就彌漫了村子裏家家戶戶的房前屋後。剛才各家屋頂上還是一束束搖曳的炊煙,這時也變成了一片濃霧。村頭和村後那些零零落落的楊樹上,剛剛歸巢的烏鴉疲倦的盤旋著,不時發出幾聲長而嘶啞的叫聲,使這個帶雨的黃昏顯得比往日多了一些少有的空寂。一轉眼,高的矮的,大的小的,各式各樣的窗口就亮起了星星點點的燈火。也許是因為雨天的緣故,村子裏沒有了往日大人喊小孩叫的吵雜聲,就連平日裏村東村西的狗咬雞叫聲也都安靜了下來。

北橋鎮副鎮長夏雨霏和鎮計劃生育助理張東,還有這個半坨子村的婦女主任田珊珊,從二屯屯東頭薑老怪家出來的時候,已經看不清路了。黑沉沉的天空飄著淅淅瀝瀝的雨絲,到處彌漫著一片涼意。一種疲倦和焦急的感覺輕輕的在雨霏心頭滑了一下,他望了望天空,用手裏的文件包往頭上一遮說:

“走吧,關門雨下一宿,等不到雨歇啦!”

夜色裏,不知道是誰被冰冷的雨水打得深深的倒吸了一口氣,那聲音雖然不大,但使人聽起來很寒冷。三個人誰也沒說話,隻有淩亂的腳步踩在水和泥混合的路上,發出的那種擠水般難聽的聲音,和雨聲混雜在一起。

珊珊是本村人,比較熟悉這裏的路況,自然就走在了最前邊。二十幾歲的年齡正是浪漫的季節,她今天腳上穿了一雙尖尖的高跟皮鞋。早晨出來的時候,她萬萬不會想到會這麼晚才回去,更沒想到會下這麼大的雨。穿高跟鞋走這泥濘的道不比走光潔的馬路,更何況是在黑夜裏,她一瘸一拐的身子來回直搖晃,幾次差一點摔倒在泥水裏,可她總還是不忘提醒後邊的雨霏和張助理幾句:

“夏鎮長,張助理,你們看著我的腳走,可別踩水坑子裏啊!”

“我光是看見你的腦袋在來回晃,誰能看見你的腳在哪兒?”張東氣喘籲籲的接茬道。

雨霏逗趣的接過話茬:

“這還用得著看別人的腳嗎?我告訴你倆一個走夜道不踩水的祖傳秘方?”

“什麼秘方?”張東和珊珊幾乎同時問道。

“我這個秘方這麼多年誰也沒告訴過,看在你倆今晚這麼辛苦的份上,我就告訴你們。但不要再外傳了,我還要靠它申請專利呢。”

“哈?有這麼神秘?”珊珊誇張的笑道,“你快說吧,怪急人的”。

“記住三句話,白的是水,黑的是泥,花裏虎稍是地皮。這是?”還沒等雨霏的話音落下,隻聽他“啊”的一聲驚叫,接著是腳踩在水坑裏的聲音。前麵的張東和田珊珊先是一怔,憋了氣的朝後看,而後便是三個人不約而同的大笑。雨霏一邊甩著淌著水的腳一邊接著說,“有的時候也要靈活一點,比如像今晚沒有月亮的情況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