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諾諾。”盧生拿好離婚協議書,猶猶豫豫地走到門口,說,“你能再叫我一聲嗎?再叫一遍我的名字。”
我以為我這輩子都不會再哭了,可當我聽到盧生這句話時,淚水還是忍不住大滴大滴地往下掉。我不知道這個薄情寡義的男人是怎麼想的,但我的腦海中全都是以前我們生活在一起的片段。
“盧生,你快著些!我們要遲到了!”
“盧生,你醒沒醒?你今天說要陪我去看電影的!”
“盧生,你不要總是工作嘛!我應該跟我爸爸說,讓他給你個清閑點的工作,不然你都沒時間陪我!”
“盧生,我願意嫁給你!”
“盧生……”
正如我所料,盧生的煽情舉動無疑是他想要對自己的過去告別。和我,完全沒有任何關係和牽扯。自始至終,他要的,也是自己心安。
盧生拉開屋門,拿著本屬於我的一切走了。大門關上,落了無數塵埃。
在門關上的那一瞬間,我眼裏的淚也都揮發幹淨。我慢慢地走回台階上坐下,巨大的悲傷刺痛我的心,疼得我一點點彎下腰:“爸,媽,我回來了……諾諾回家了。”
屋子裏靜得發空,連我深深淺淺的呼吸都有回音。木質的樓梯地板,時不時會發出響聲,像是有人剛剛走過一般。
我按壓住自己心髒疼痛的位置,維持一個姿勢從早上到中午,從中午再到黃昏。直到夜色臨近,屋外有人按電鈴,我才從悲傷繁雜的思緒裏抽離開來。
打開門,外麵站著的是黃家赫。
“路上有點堵車。”黃家赫並沒有抬頭看我,他一邊將身後重重的行李箱拖過來一邊往屋裏走,“你中飯有沒有吃?晚飯呢?”
“家赫……”
“你昨天晚上就住在這兒?”黃家赫像是沒聽到我的話一般,“今天晚上先去我那裏吧!等明後天,我帶你去租房子。”
“家赫,我不會跟你回去的。”
黃家赫停下手中的動作,他抓住我的胳膊,彎腰專注而又複雜地看著我:“諾諾,你是不是要做什麼?之前我說要接你,你一直不同意。現在,你卻突然回來……”
我沒有說話。
“諾諾,”黃家赫耐心地警告我,“今天的盧生,已經跟三年前的盧生不一樣了。你要是輸了,就一無所有了。”
“今天的盧生,已經跟三年前的盧生不一樣了。”黃家赫眼神沉穩,用心良苦地說服著我,“無論你想對盧生做什麼,一定要告訴我,好嗎?你想做什麼,我都會幫你的。”
寬鬆肮髒的上衣蹭到了他的西裝口袋,我們的距離近得連黃家赫身上的青草香水聞起來都有些濃鬱。黃家赫低頭看我,我靜默地仰頭看他。目光碰到一起,幽靜中竟然生出一股少有的溫情。
這個世界上,能給我溫情感覺的,也就隻有黃家赫一人了。
“我不做什麼。”我不著痕跡地避開黃家赫的凝視,拉開他帶來的行李箱翻找幹淨的衣服,“我跟你說過,我隻是回來找盧生。我想看看他,我想知道他……”
黃家赫踢倒行李箱,悶重的聲響讓地板略微震動。黃家赫揉亂整齊的頭發,他有些煩躁地說:“你覺得,今時今日,我還會相信你說的話嗎?諾諾,我被你騙過一次,但不代表我會被你騙第二次!”
是了,半年前,我曾經跟黃家赫說過同樣的話。
當時黃家赫對我說:“諾諾,你的案子已經過去兩年多了。風頭過去,你可以不用住在這兒了……我會找盧生協商,讓他接你出來。手續我去幫你辦理,你放心,你不會見到盧生的。以後,我都不會讓你再見到他的。”
我麵無表情,不置可否。
黃家赫問我:“如果你從精神病院出去,你最想做的事情是什麼?”
“找盧生。”我這麼回答他。
黃家赫被我的答案氣得牙癢癢:“你還真是吃一百個豆兒不嫌腥啊,你想把一輩子都搭在那個人渣身上嗎?”
我冷笑道:“我願意把一輩子都搭在那個人渣身上,跟你黃家赫沒有一點關係。”
黃家赫氣憤地離開,一直到我出來,他都賭氣沒有去接我。不過黃家赫昨天會主動來,那說明他已經把我的意圖全都看穿了。
可就像黃家赫說的那樣,我這輩子算是搭在盧生身上了。而黃家赫,他完全沒有必要把一輩子都搭在我的身上。我是背有命案的精神病棄婦,他是城裏首席法官的律師兒子。
我們,早就不是一類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