湛若音笑了,就算厲景琰是一個人畜無害的大學老師,她也不會喜歡上他的,叔嫂有別,有違人倫綱常。
她怎麼可能做出被人唾罵的事情。
湛若音用手掌遮住直射下來的陽光,食指和中指露出一條縫隙,陽光穿透形成一縷光。
但至少在這裏的幾天,湛若音過的很踏實,沒有爛心事打擾她,吃飯睡覺看電視,無聊了,跟女傭們一起玩遊戲。
更無聊了,就下地幹活消磨時光。
不說有多快樂,但很充實,很閑適。
忘卻了很多煩惱,反而跟大自然更親近了。
“厲景琰,你能不能告訴我,你為什麼要對自己的親侄子下那麼狠的殺手,他們有什麼地方得罪你了嗎?”
湛若音就沒見過對自己親人如此狠辣無情的人,明明他看起來那麼儒雅,那麼矜貴,明明能靠著家世,過著受人敬仰的生活。
厲景琰躺在地上,手掌交疊枕在腦袋下,靜靜地望著藍天白雲,眼眸一閃而過的肆笑。
“嫂嫂,我是個天生壞種,殺誰需要理由嗎?”
湛若音蹙眉:“那你怎麼不殺我,我跟你一點血緣關係都沒有,殺我更沒有後顧之憂,你為什麼不殺我?”
湛若音很奇怪,厲景琰隻害自家人,在外誰不誇他一句溫良恭儉,玉中君子。
是最溫文爾雅的人。
厲景琰眼神一頓,他該怎麼跟嫂嫂解釋呢。
因為他身體裏住著一位隕落的遠古邪惡神明,神明是東方罪龍,它正在沉睡,不久的將來就會蘇醒,到時候世界範圍內,會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
靈氣複蘇?
法力恢複?
修仙者出現,把他身體的罪神封印是嗎。
自厲景琰幼時起,身體裏邊出現一股力量,輕則周圍寸草不生,重則阿貓阿狗七竅流血而亡。
那股力量會說話,它迷惑幼年時的厲景琰,對他傳輸暴力血腥的觀念,任何欺負他的人,都不得好死,下場慘烈。
所以每當有小朋友欺負厲景琰,那股力量就會讓他們得到懲罰,讓他們哭鬧,讓他們痛苦。
每每這個場景,厲景琰雙手握拳,看著倒在地上嚎啕大哭的朋友,一言不發。
他知道這樣做是不對的,他跟神明辯解,神明笑話他不成大器,弱肉強食的世界,必須要學會狠心。
厲景琰不這麼做,就會生病,意識糊塗,昏迷不醒。
厲老爺子請高人出山做法事,身體的那股力量才消停。
可好景不長,禁製的法力越來越弱,堅持了十年,力量衝破枷鎖,強行操縱自己的意誌,導致厲景琰的二哥死於非命。
厲景琰才意識到,跟神明對抗是不可能的,隻能和解,進行交易。
厲景琰踏遍千山萬水,獨自去了很多靈氣充足的地方,讓罪神吸收靈氣,早日蘇醒。
而力量讓厲景琰擁有一顆最完美聰慧的頭腦。
後來的一切,都是厲景琰不願做的,身體的那股力量想要毀掉他的神誌,替代他的身體。
無奈的厲景琰,隻好遊走在全世界各個有神跡的叢林中,試圖找到消滅體內罪神的方法。
可都無功而返。
厲景琰現在的身體裏依舊有那股神秘的力量,他不能把這個秘密公之於眾。
反噬自己、反噬世界,都有可能。
他要做的,就是遠離人群,遠離親人,遠離華國,在靈氣最薄弱的地方生存,這樣的話,罪神可能就不會醒,世界還是好好的。
他隻能承認自己是個天生壞種,要不然做的一切都無法解釋。
他喜歡嫂嫂,隻是單純的喜歡,無關乎利益脅迫,從他第一次見到嫂嫂,就覺得嫂嫂才是他命中注定的人。
現在二哥死了,孩子們都成家立業,嫂嫂也該功成身退。
厲景琰隻是想讓嫂嫂在他最後的一段日子裏陪陪他,可能以後沒有機會了。
他知道嫂嫂會生氣,會懊惱,是他強迫了嫂嫂,可他不甘心,從他生下來的那一刻起,都在身不由己。
跟別人無法理解的力量作鬥爭,在別人不理解、失望的眼神中傷害自己。
厲景琰不知道自己還能活多久,罪神隨時蘇醒,他隨時會遭到罪神的報複。
“嫂嫂,其實不用你殺我的,無論如何,我都會死。”
厲景琰悲哀地看著天空,無淚,幹涸,刺眼。
湛若音怔了怔,都這個時候了,裝可憐博同情?
湛若音側頭,瞥向厲景琰,好笑道:“人的壽命百來載,你這麼說,挺有道理的。”
厲景琰想哭,但眼淚早在幼年時,哭盡了。
每一個黑夜都是他恐懼害怕的溫床,無限滋生出他對世界的倦怠。
“如果有一天,我死在你麵前,你能不能送給我一束玫瑰,放在我的墓碑前,讓它自然的枯萎殆盡。”
怎麼突然扯起這麼沉重的話題。
厲景琰的命有多硬,湛若音是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