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純白 6
九月。
安城的九月已經完全有了秋天的模樣。行道樹開出繁茂細碎的淡黃色花朵。海茉在安城住了很多年,卻總是叫不出那種樹的名字。但她喜歡這樣的早晨,晨光薄涼卻又耀眼,逆著風在這些樹下慢吞吞地騎著單車,那些細碎的小花瓣簌簌地落下來。有時候海茉什麼都不想,隻是享受著陽光與風。
這年的九月,身邊忽然多了一個人。
富二代不是都有專車接送嗎?
很想問一問,卻沒開口。
確切地說,自從早晨和季修梵在大門口遇見,他們一句話也沒說。季修梵戴著耳機,單腳著地,倚在單車上,像是故意等她似的。海茉騎著車一過來,季修梵就率先騎到了她前麵。
誰也沒有先開口。
直到進了一中的大門,季修梵忽然甩下一句:“我去老師那報道。”
教室換了新的牌子,三年三班。初三真是個可怕的字眼。聽說上一屆初三的前輩們連寒假都沒得休,更別說什麼月假了。真是,為了中考,一個個都在拚老命啊。
海茉剛走到門口,已經聽見裏麵的嘈雜聲。原班人馬,一個也不少,班主任依然是不苟言笑的老楊,聽說數學老師換了人,是鼎鼎有名的胡二南。這讓海茉倒吸一口涼氣,誰不知道二南老師最不講情麵,據說曾經當著全班的麵訓斥小考不過關的女生,把女生羞得一個星期沒來上學。
海茉她爸雖然是D大數學係的教授,奈何她卻沒有遺傳到家族的這個優異基因。數學,是海茉的軟肋啊。
“嗨,美妞兒,我想死你了喲。”海茉進門直奔曾喜歌的座位,這姑娘正捧著嶄新的英語教材背單詞。
“難怪你大考小考都是第一名,也太用功了吧。同學啊,人生苦短啊!不能讓咱們這些美少女的青春埋沒在教科書裏啊!”海茉學著老楊的口氣,語重心長地感歎著。
周圍照例想起一片掌聲,有人配合著把新發的教材扔到空中。
陳海茉與曾喜歌是老師們津津樂道的兩個名字,這兩個女孩子的成績總是並駕齊驅。海茉思維活躍,功課做起來很輕鬆,甚至丟分的原因往往是因為毛躁。而喜歌則是真的用力,仿佛心裏卯著勁,要做到最好。
從小到大,一直都是站在最耀眼的地方,不是嗎?自己的人生仿佛一直在PK,她隻想比任何人都好。她也會覺得累,卻停不住腳。隻記得小時候每次拿了全班第一名,媽媽都會高興地擁抱她。
她隻是想要一個擁抱而已。
初一,遇見陳海茉。第一名的神話開始破滅。她蓄滿了力量,卻打不敗海茉。盡管偶爾得勝,心裏也知道,海茉是真的聰明。最重要的是,海茉是真的快樂。她羨慕海茉,甚至是願意靠近她,去感受她的快樂。
“隨便翻翻而已啦。”曾喜歌隨手合上書,從課桌裏掏出一個盒子遞給海茉:“和我媽去旅遊時給你買的。”
是一件陶製品。海茉從小就野,盡管秦舒婭一再想把她培養成擅長琴棋書畫的淑女,奈何她沒有那個耐性,倒是對和泥巴這樣的遊戲感興趣,大一點就跟著D大雕塑係的一個老師學做陶。
“真羨慕你有個那麼好的媽。”海茉抱著禮物眉開眼笑。
曾喜歌瞥見海茉校衫裏的白色背心帶子,微微一笑,小聲道:“放了學我陪你去買胸衣吧,我們海茉現在開始是大人啦。”
海茉臉上泛起紅暈,卻忙不迭地點頭。傻笑了好一陣,才巴巴地說出口:“喜歌呀,我覺得你比我媽對我都好。”
這種事該是媽媽為女兒做的吧?
海茉很久以前就渴望那樣一件胸衣,有白色的蕾絲邊,包裹少女的秘密。可是秦舒婭從來沒有發覺海茉的心思,大概在她心裏,海茉還隻是小孩子,像泥土裏的種子,尚未開始生長。
人生有個死黨是多麼重要的事。
海茉把頭放在喜歌的肩膀上蹭來蹭去,像隻小哈巴狗似的。喜歌被她弄得好癢,咯咯笑。
曾喜歌的同桌胡騰騰看不過眼:“陳海茉,你和曾喜歌有斷袖之癖嗎?”
陳海茉故意要惡心胡騰騰,反倒加大音量:“喜歌啊,我好愛你哦。”
真讓人頭皮發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