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3 將悲傷刻盤
第一年的手術費、住院費、義肢費、複健費、精神損失費以及補償與賠款……以後每一年的治療費、更換假肢的費用，這些加在一起是天文數字。那個數字並不是我家的積蓄可以承受的，更何況支付兩個孩子上學，本就沒有什麼積蓄了。
沈念楊被勞教三年。三年說長也長說短也短，隻是在得到這個結果的當場爺爺就暈了過去。自那起，爺爺就一病不起了，需要人輪流照顧，而距離我的高考越來越近了。
“我不參加高考了。”
沈念楊走後，這個家突然變冷了，為了節省錢，每天的飯菜都很簡單，草草吃一吃了事。我把餐具收拾進廚房，混著水流聲說出我的決定。
如我所料，爸媽都沒有什麼強烈的反應，他們在經曆了沈念楊的事情後變得異常堅強，也異常疲乏。
“我想早點出去打工，好賺點錢。”
“其實，也用不著你，我和你爸決定了……”媽媽走到我身後，“把這個房子賣了，先救急。”
“也好。”
我擦幹了手轉身要回屋，爸媽突然同時用一種過於悲愴的眼光看著我，在沈念楊出事後，他們常常用這種眼神看我，好像他們更擔心的是我一樣。
“含含，這個家對不住你，如果你有更好的出路，你可以……”
“沒有。”我知道他們想說什麼，甚至我猜到他們這時候想起了謝子希，想起了當初那個讓我跟他們劍拔弩張的人，“沒有了，什麼事都等楊楊回來再說吧。”
比起爸媽，我反而更因為這句話而被嚇到了，這是我第一次說出“楊楊”兩個字。
房子掛在中介，很快就有了消息，幾乎每天都有人來看房子，我觀察著他們的反應，揣度著他們的心意，終於有人有意向定下來，我們隻好開始收拾東西。家具都要留給人家，能扔的就扔了，帶不走的東西太多。
媽媽總是對著收拾出來的舊東西掉淚，爸爸始終沉默不語，很多事情變成隻有靠我才能完成。
我們在附近租下了一間小獨單，沒有預備我和沈念楊的房間，我倆的東西沒有拆包，全部堆在角落裏。搬家的幾天我住在林淑言家，他父母對我很好，並沒有因為沈念楊的事情對我非議。隻是林淑言仍舊經常問我：“你決定了嗎？真的決定了嗎？”
除了點頭，我沒有什麼能回應她。
知道程陽的死訊後，林淑言反而是最冷靜的一個，她說她隻是麻木了一天，就接受了這個事實。事到如今，我沒想到，自己身邊竟然隻剩下她了，和她的關係沒有朋友那麼濃，可以幾個月不聯係，需要的時候卻可以相交。
淡如水的相交，最好的關係居然是這樣。
“我原本是因為他而接近你的，後來卻更喜歡你。”林淑言說到這兒有些羞澀，“喜歡一個不喜歡自己的人久了，是你讓我覺得，其實不值得。”
“我？”
“喜歡的那個人永遠喜歡著別人，你追他不得，他卻一直追人不得。這樣的重複，不值得。所以在你和他之間選，我寧願選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