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42章 驚蟄(1 / 1)

女人蠶一樣地在床上蠕動著,大床就像是一枚孤單單的桑葉。

一道閃電在窗前急速地劃過,隨後是一串悶雷。女人想,天氣這麼壞,他不會來了。

但是敲門聲及時地打斷她的思緒,雨中的敲門聲不大不小,帶著恰到好處的誘惑,女人不由自主的從床上滾落下來,開了門。

他就站在門外,身上的衣服貼在身上,女人將身一閃,他就大步地走了進來,隨後將門關緊。

這麼壞的天氣,你也來?女人說,聲音裏帶著憐惜,看著他被雨澆得一身濕透。

再大的雨也澆滅不了我心中的火焰。他說,將女人扳倒,倆人倒在那張床上,像倆條蛇在床上交纏著,閃電劃過,光滑的胴體倏忽一現……

讓我留下來吧。他說,聲音裏帶著不舍:這麼大的雨……

你既然能來,就一定能回去。女人的聲音很堅決,她知道她不能心軟,她要維護自己的道德底線。

他無奈地開門,看了看外麵的雨,然後一頭紮進雨幕中,女人倚著門看他的背影,許久才將門合上,緩緩地靠在門邊,不住地喘息。

坐在窗前,女人重新上妝,閃電不時地劃過,照亮她那張美麗而蒼白的臉。

女人拉亮燈,看著空蕩蕩的房間和孤單單的自己,跌坐在椅子裏,將那一摞台曆拿過來,翻動著,立春、雨水、驚蟄、春分……

今天是農曆驚蟄!女人定定地看著這個日子,然後想起了她的男人。

男人就是在這一天離開她的,男人背著大包小包,女人將他送了又送,眼淚汪汪。

列車風一樣地帶走了她的男人,女人站在空空的月台上,心裏也空空如也。

雖然有遠方的彙款,有越洋的電話,有虛幻的熱情,女人的生活始終很空虛,她想,為什麼要讓男人出去呢?難道是那種偶爾的爭吵嗎?難道是生活的窘迫嗎?好象都不是又都靠點譜。左右鄰居都買了樓,原來的住房租給了外來人員,過起了收租婆的生活,當她們神采飛揚地來收租,假裝熱情地問候女人的生活,女人分明從他們的眼裏看了了某種高高在上的得意。女人開始和男人爭吵,摔鍋扔碗,男人從這種破裂的聲音中嗅出爭吵的來源,先是悶悶地抱頭坐在地上,然後一言不發地走了出去。幾天後,男人手裏舉著一張合同書,悶聲悶氣地說他要去外國務洋工,做一個島國的水手,因為高風險,所以工資很高。

女人認為這不是她的初衷,她或許隻是隨口一說,那是一種急於發泄的虛榮,發泄完也就沒事了。可是男人當了真,或許是他男性的自尊不容侵犯,他擅自用自己的青春去換取外彙,當然,生命是他自己的,無須她批準同意。

女人就隻有認定這個事實,給他買衣服,給他餞行,陪他度過最後一個浪漫而溫情的夜晚,這成為她日後的思念之源。

男人臨走時將一把生石灰在屋子四處灑布。女人不解他的舉動,男人解釋說今天是驚蟄,是各種小蟲子繁衍生息的時候,應該預防和杜絕。不許小蟲子進來哦?男人捏著女人的臉蛋,意味深長地說,女人敏感地知道他在暗示什麼,兩年,是一個考驗人的日子呢,可是男人忘了,第二個驚墊誰幫他灑生石灰呢?

小蟲子進家來其實就是這個破土而出的春天,女人在百般無奈中喝了一些酒,當然,有很多同事。女人微有醉意,他自告奮勇地將女人送回家,回家的計程車裏,女人有些迷蒙地靠在他的肩膀上,他似乎看出了女人的寂寞和饑渴,看到了有利可圖,他悄悄地抓住了女人的手,女人動了動,但沒有拒絕。

欲望像破繭而出的春蠶,擋不住就隻有放任自流了。

女人百無聊奈地翻著日曆,立春、雨水、驚蟄、春分……男人將在離家的第三個驚蟄歸來,也就是明天,男人將回歸她的身邊。

女人輕微地歎了一口氣,起身去拉開窗簾,就在這時突然響起一個炸雷,女人驚叫了一聲倒在地上,很久,她才敢動彈一下身體,幸好,毫發無損。

天亮了,女人聽到一陣紛亂的腳步聲,打開門看到樓上的鄰居飛也似地往下跑,女人驚問什麼事,那人一邊下樓一邊說,昨晚有人讓雷劈了,看熱鬧去!

女人居然也跟隨著那人一起下樓,果然看到街道上有一個人倒臥在大樹下,警員將那人抬走的時候,女人看到那張臉,突然掩住嘴巴,她怕自己失聲叫了起來。

女人惆悵地往回家走,一邊走一邊收拾心情。

今天驚蟄,她的男人將在這一天從海外歸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