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玫瑰”的“少爺”不是舊時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富公子,而是迎來送往端茶遞水的侍應生。呂小蒙就是這麼一位“少爺”,每個晚場都在酒吧,在花客麵前小心翼翼地侍候。
沒來“夜玫瑰”之前,呂小蒙是安徽大別山山區的一個農家少年,讀完高中,呂小蒙非常爽快地在高考中落榜,但這並不妨礙他對山外世界的向住。何況呂小蒙年輕而又自信。
呂小蒙的自信來緣於他的外表,同學們常常說他長得像某位影星,這讓呂小蒙很受用。呂小蒙帶著這種優越感背著行囊向父親辭行。父親有些不悅地阻止,父親說這些年我也有些資金,把後山拾掇拾掇,種些果樹吧。我在外打工多年,已經厭倦了這種生活,我不要我的孩子,被人稱作 “農二代”還重複我們的生活方式。 “農二代”?呂小蒙笑了,我蔑視這個稱呼,我要用實際行動徹底顛覆世人的看法。
呂小蒙當然不能聽取父親的意見,年輕人怎麼能讓豆蔻般的年華埋沒在崇山峻嶺中呢。然而來到杭州,呂小蒙的自信心開始動搖,杭州的大街上俊男美女比比皆是,相比之下,呂小蒙怎麼也擺脫不了山裏少年一絲隱隱的自卑。同學、網友給自己推薦的工作都是某公司流水線的操作工,而僅有的高中學曆,隻能沉在人才市場的江底。堅持不走工廠路線的呂小蒙用雙腳丈量了半個杭城,最終在儷都娛樂城找到了自己的位置,酒吧侍應生。陽光帥氣的呂小蒙不費吹灰之力就得到這個職位,而他對夜晚工作白天休息的工作方式也充滿興趣,至於收入,聽說如果酒吧生意好,一個月的收入可以媲美都市白領。
呂小蒙的工作內容不過是抹桌掃地、給客人倒酒,對於農家孩子,這倒沒什麼。他不喜歡酒吧裏的演員和顧客開口閉口的叫“少爺”,這年頭,“少爺”和“小姐”都成了讓人不屑的隱性用詞,所以,在酒吧裏工作的女孩一律被稱作“演員”,在用詞上充分考慮了女孩子的感受,但對男孩則卻直呼“少爺”,這世界還是男女有別啊。
呂小蒙一開始就對這種稱呼有一種抵觸,他每每因為演員或者客人叫他“少爺”而心存不滿,甚至會有小小的發泄,這種不滿情緒會招致客人和演員的投訴。大堂經理找到呂小蒙訓話,說名字算什麼?這裏的演員都有名字,哪個名字是真的?名字在這裏沒有任何意義,你隻須把工作做好,得到你的所需,你明白的。
呂小蒙知道,如果好好幹,將客人哄得開心,酒賣得多了,提成也水漲船高。但客人喝高了,什麼瘋狂的舉止都做得出來。不止一次有客人借醉酒將穢物故意吐他身上,他非但不能生氣,還得和顏悅色地陪著小心。比如這位臉上帶著匪氣被尊稱為胡哥的中年客人,指著呂小蒙要他扶他去洗手間,其實他又沒有喝醉,不過是仗著有錢人的威風罷了,呂小蒙把他送進洗手間,畢恭畢敬地在旁邊等著,中年客回頭對呂小蒙說,你還傻站幹什麼,幫我把褲鏈拉開啊。呂小蒙心裏大為不悅,遲疑著不肯上前。胡哥聲音就大了起來,你們這些少爺,隻知道殷勤地上酒、買外賣套小費,該服務的時候卻一點都不上心,快幫我把褲鏈拉開!呂小蒙不情不願地上前,胡哥摟著他的肩膀,呂小蒙則厭惡地別過頭,他的舉動讓胡哥盡收眼底。
再次回到座位上,胡哥開始百般刁難,一會要水,一會要酒、一會要紙巾,將呂小蒙支使得團團轉,呂小蒙心裏有氣,倒酒時便故意將一些啤酒灑在胡哥身上,胡哥“嗖”地起身,“啪”地給了呂小蒙一個耳光。
知道我這衣服多少錢嗎,你賠得起嗎?胡哥怒不可遏,呂小蒙也不甘心受辱,一把將胡哥推倒在地。大堂經理氣急敗壞地對呂小蒙吼道,你懂不懂規矩,快給胡哥道歉。呂小蒙不說話,將身上的工作服脫裝下來,大堂經理冷冷地說,如果你不道歉,你可以現在走人,但這個月的工資分文沒有!
呂小蒙飛快地將身上的衣服脫了下來,冷冷地往大堂經理手中一塞,然後昂著頭對胡哥說,請你記住,我不是什麼“少爺”,我的名字叫呂小蒙。然後,頭也不回地走出了燈紅酒綠的夜玫瑰。
午夜的杭州,空氣很清新,呂小蒙徜徉在都市萬家燈火中,突然想起故鄉的那一片山林,他第一次拿起手機想給父親撥了一個電話,但怕打擾熟睡的父親,然後想,打什麼電話啊,明天就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