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中考的時間越來越近,參加中考的同學已經開始測試體育。鉛球、立定跳遠、跳繩我的成績都很好。長跑、短跑卻都沒有測。我去問王老師,特招生怎樣選拔?王老師說,全縣要召開一場大型運動會,比賽各項體育運動,成績優異者就讓選拔上了。我問,什麼時候開始呢?王老師說,可能再過些天吧。我對鍛煉抓的更緊了,在我們學校我是第一,到了全鎮、全縣會是怎樣呢?
一天晚上回家,我鎖門時(自從我回家晚了之後,每天晚上教室門由以前李豔梅鎖就變成我鎖了),李豔梅說,看見你每天早上對著太陽奔跑的樣子就讓人想起誇父追日。這個典故我懂,說的是人的一種精神。我說,你學習也像誇父追日呀!李豔梅輕輕地歎了一口氣。在清澈的月光下,她的歎氣聲像一件薄薄的玉器掉在石板上。我覺得自己很傷感,具體因為什麼也說不清。那天,我沒有直接回家,而是送李豔梅先回了她家,再繞了一個圈兒,回了我家。那晚的月亮像一枚鑽石戒指,在深遠的天空中發著細碎的光,空氣濕潤潤的。以前沒有的一些心思湧了上來,我覺得自己慢慢在長大。
終於中考了,我們班共有八個同學參加,我也是其中的一個。答案發下來的時候,大部分同學不高興,李豔梅卻笑了,這是上了初三我第一次看見李豔梅笑。我沒有對答案,我在等待那場運動會。
同學們都不到校了,隻剩下些初一、初二的學生。我還早早起來鍛煉,那些天天氣已經非常炎熱,早上跑完一小時,太陽離開山尖就一段距離了,像一塊燒紅的大碳,油汪汪地往下掉火。
一天活動時間,我在操場裏跑步的時候,王老師叫住了我。她說,李豔梅沒對你說?我說,說什麼呀?王老師歎了口氣,那晚李豔梅的歎氣聲又在我耳邊清晰地響起,她們兩個的歎氣聲如此一樣,讓我非常驚奇。王老師讓我去辦公室。進了辦公室,那些剛才說話的老師一下都不吭聲了。校長說,李豔梅沒和你說?我搖了搖頭。校長抓了抓腦袋,讓我坐下。我沒有坐,預感到要發生什麼。校長說,那場運動會已經開過了,咱們學校沒有參加的名額。我向教辦主任爭取過了,還是不行。咱們學校是三級學校,隻給人家出培訓費,參賽代表都是鎮中學的學生。王老師接著說,校長給你努力爭取了,我們也希望咱們學校能多一個學生上高中,可是……王老師再說什麼,我都聽不見了,剛才跑步出下的汗,一瞬間消失的無影無蹤,我的身子發擺,我感覺好冷。
中考分數下來了,我們班果然隻有李豔梅一個人達線了,我的分數離分數線有七八十分的距離,就是再怎樣降分錄取,也輪不到我。李豔梅給了我個紙條,讓我去村外的小河邊。我本來不打算去,想想還是去了。李豔梅見我來了,很高興。她說,我還怕你不來呢,實在是對不起,我沒有跟你說。我想哭,但沒有哭出來,一聲不吭。李豔梅說,我們是不是都很傻呢?我的眼睛已經近視到三百度了。說著,李豔梅從口袋裏掏出一副眼鏡戴上。李豔梅戴上眼鏡的樣子一下和村裏那些以前考上 高中回來的人一模一樣。她說,你離分數線也不是太遠,再複習一年肯定能考上的。王老師說了,你如果願意複習的話學校不收一分錢。我的眼淚終於掉下來了。我覺得不是李豔梅的眼睛近視了,而是我的眼睛近視了,站在我身邊的李豔梅那麼模糊,那麼遠。村邊的小河就在她腳邊彎彎曲曲地流著,一直流向山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