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坐在金色的會場中間，誌在必得地望向少女曾坐過的位置，純金椅背上搭著她的條紋圍巾。不就是跟蹤女生，搞到地址跟電話號碼嗎？這種事情對於一個單身大學男生來說，簡直就是與生俱來的天賦技能。
我像捕獵的蜘蛛般靜靜地坐著，女孩很快就回來了，她背著一個碩大的包，拿著圍巾向會場外走去。我則不動聲色地跟上了她，離開了這黃金之鄉。
出去的路同來時截然相反，越走越窄，越來越簡陋，不知為什麼，漸漸甬道中隻剩下我們兩個人。
甬道的盡頭湧出初升太陽般耀眼的光，一陣冷風吹來，我才發現自己正站在一片荒蕪的曠野上。
出口並非肮髒小巷中的垃圾桶，少女身穿黑色風衣和格子短裙，正在草叢中緩緩前行。
此時已近黃昏，原本就孱弱的秋陽如久病的老人般頹靡，天邊暮色沉沉，整個天空如一個鉛灰色的蓋子般重重罩了下來。
平地卷起颯風，吹起女孩黑色的衣襟，也吹得黃草四散零落，撒滿半空，秋蟲的靈魂哀鳴著在風中飛舞。
我裹緊衣服，十分敬業地跟在她的身後。惜哉此地過於空曠，毫無遮擋，兼長草絆腳，踩著沙沙作響，似乎還沒有一時半刻，就被她發現了我的存在。
她停下腳步，回頭看著我。秋風吹得她黑發飄揚，白皙的鼻尖凍成了粉紅色，一雙眸子透著冷如霜雪的寒意。
“我是剛剛參加拍賣會的人！”我舉起雙手，向她微笑示好，“沒想到出口在這裏，我好像迷路了。”
人生中第一次跟蹤，就這樣遭到了滑鐵盧般的慘敗。
“跟我走吧，我知道路。”她稍微鬆懈了一些，大眼睛中透出暖意，“第一次來很容易迷路。”
“我們現在在哪裏？我明明是從市中心的入口進來的，怎麼會來到這種鬼地方？”我快跑幾步追上了她。
“應該是在郊區吧，每次出口都不一樣。有一次我出來的時候，竟然發現自己在外省呢。”她的聲音中摻雜著喜悅，仿佛初生的小鹿咀嚼著嫩草，“但這是我最後一次參加拍賣會啦，我再也不用來這種鬼地方了。”
果然是傳說中的仙山瀛海嗎？每次出現的位置都不固定，如果古代的皇帝知道瀛海其實是拍賣會現場，不知道還會不會執著於尋訪仙山，求得不死神藥？
我低著頭，想盡量少說些話，最好一路跟到她家。
“你是第一次來參加拍賣會嗎？”她好奇地打量著我，“看不出來，你也有妖怪的血統呢。”
我是稀裏糊塗喝了一整瓶破藥水才變成這樣的好嗎？即便心中的愁苦如滔滔江水連綿不絕，此時我也隻能選擇沉默。
“我是為了‘希望之鑽’來的，可是每次都不知道拍品有什麼，隻能一趟趟跑。”
“拍賣名錄裏明明有啊，我看到了啊！”我脫口而出，但很快就發現自己太冒失了。
少女似乎被我的話驚到，她瞪著明亮的黑眼睛望著我，眼神裏多了幾分畏懼：“你的妖怪血統居然比我的等級更高！”
我迷惑地望著她。
“隻有體內流著妖怪之血的人，才能看到刊登在報紙上的廣告，而能看到的信息越多，說明妖力越強。”她頓了頓，咬了咬下唇，仿佛下了很大決心地說，“我叫辛欣，血統來自父親，你的血統來自哪裏？”
我總不能告訴她我的血統來自一瓶類似於洗手液的玩意兒吧，所以隻能隨便編個謊話應付過去。
辛欣很聰明，她似乎看穿了我的謊言，不再說話，隻顧埋頭走路。我們很快就走出了荒地，來到了公路上，看到路牌我才發現這裏居然是離市區十公裏左右的郊外。
此時天已經蒙蒙黑，來往的車輛沒有一輛願意停下來載我們，月色昭昭，將我們消瘦的身影染上一層危險的氣息。
“看我的！要知道我可是學校的校花。”辛欣甩了甩頭發，腰肢款擺，仿佛在瞬間變成了一個嫵媚的女性。
她顧盼神飛，風情無限，連身上那件黑風衣都如上好的綢緞般閃閃發亮。
還沒有半分鍾，隻聽耳邊傳來“嘎”的一聲輕響，一輛白色的奧迪A4停在了我們麵前。
7
司機是一名血氣方剛的年輕男士，二十歲出頭，皮膚黝黑，頭發很短，穿著米色的休閑夾克，一副精悍幹練的模樣。他一路上不停地跟辛欣攀談，顯然對這名美少女極其感興趣。
街燈被飛快地甩在身後，前方漸漸浮現出霓虹的燈火，奔波了一天，我的眼皮開始打架。
在調情的俏皮話包圍中，我的意識如徜徉在倫敦街頭的夜霧般，越來越模糊，慢慢陷入了周公的溫柔鄉。
車子一路顛簸，不知過了多久，一個熟悉的字眼鑽入我的耳膜。
“……藍寶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