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混沌初開,天圓地方,天之上是為何物,無人知曉,終使得難以觸及大地最邊角的修士,妄能體悟天之道,窺破生死邊界,愚鈍前行。然而,能夠破那蔽日化虛之境,踏入天端者卻是寥寥無幾,姓甚名甚也無從查證。至此,世俗生靈便開始闡述自身那份體會,模棱兩可間,卻是沒有絲毫想法要去靈氣彙集之地詢問,井底之蛙,令人無奈,令人惋惜。
北地有月華一國,被連綿山巒隔斷於極北浮華宮之側,綿雪斷斷續續的灑落在枯樹上,寒風凜冽間,竟將那無垠的蒼穹,映出一抹無暇的色澤。
月華國寬城。
孩童在城內耍玩,嬉鬧,歡喜映滿了他們紅撲撲的小臉,大人們奔走匆忙,眼眸無不望向那從未間斷過的飄雪,憂慮之色了然於前。隻見一未脫稚氣的二八少年穿行在人流之中,向著高門處奔去。秀氣的麵容,打著補丁的布衣鬆鬆垮垮套在他枯瘦的身子上,想來也是因為家境清貧所致,隻是他那堅定的目光卻是難以讓人忽視。
時光挪移,奔跑的少年已然出了城,到了浸滿蕭條之色的密林最中央。汗液雖滲出他蒼白的臉蛋,隻是經過半個時辰的奔走,卻是不見他有半點疲色。
隨著少年將目光投向密林處的水湖,剛見到那水湖之上被覆了一層冰皮的他,不禁吐出一口濁氣,呐呐念道:“嵩幹爺爺知曉這水湖能托起兩頭牛犢,根本就翻不出半條魚兒。可是我又能如何,畢竟太奶奶在家中遭受著病痛折磨,我幹等著哪有絲毫用處?況且家中也沒有了貴重的物什來變賣。”少年眼裏閃現頹喪,似乎因為家境的貧寒,每月當奴仆的錢幣完全不夠供給曾祖母的高昂醫藥費,而感到沮喪。“如果、如果我答應了浮華宮的管事,直接以陽體之軀進入內宮修習仙法,那至少可先取十五吊錢。可是,太奶奶如此,我豈能離去?百善孝為先,孝字當頭,甚麼事情都不重要了,唉!”
少年姓依,名離。
依離十歲誕辰曾問:“太奶奶,為甚麼我的名會是離,而非其他的字?您是想讓我永遠的記住‘眾叛親離’的含義,不會再重蹈覆轍,走父親重袍澤,不重族內親友的路麼?”
他的曾祖母卻是拍了拍他的腦門,背靠在樺木椅上,尤顯得老態龍鍾。“族內親友?離兒,或許你長大了就會懂得,可交之人必能交心。嗬,族人隻是一夥喪盡天良的牲畜罷了,莫要再提起此事。”
依離便沒有再生出那份詢問的心思。
未觸碰過逆天功法的依離,當然也並不知曉陽體,陰體之分,隻知曉早上那個浮華宮管事從蘇家大大小小幾十號人內挑出他與蘇寒少爺的時候,他們原先如同看待牲畜一般的眼光,變得迥然不同。
那時,依離心頭尚有幾分竊喜與驕傲,畢竟能夠與少爺比肩,那絕不是能夠想象的事情,城內人都清楚,這蘇家是寬城第一承襲世家。
然而,就在依離擔心曾祖母病因拒絕那浮華宮管事的同時,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發生了——
蘇寒竟給了依離一個耳光,當場,眾人指指點點之餘,尷尬,緊張,惶恐,憤怒刹那浮現在他的臉盤上,整個人變得尤其猙獰。不說尊嚴,便談他來這寬城蘇家也就僅僅有兩個月,他從沒有被人這般踐踏過。
有著承襲族長之位的蘇寒,似乎連望向依離都欠奉,他恭敬的向那管事的拱了拱手,道:“師長,他是傻子。”
“傻子?!”依離揪住自己的胸口,一瞬間恍惚且痛苦。“妄語!絕對是妄語!”
依離望向蘇寒,見他臉盤盡皆掛著謙恭的笑意,一陣惡心開始蔓延,胃內翻江倒海,強忍著不適,他的身體徐徐晃動。
那浮華宮管事因見依離滿臉複雜之色,蹙了蹙眉頭,便也從神情中料想依離恐怕沒有那份心境來修習逆天之術,能修也肯定走不遠,便也搖頭與之家主攀談起來,將這件事情放於一邊。
……
過了三時,一想起這件事情的依離,還能感覺到那在廳內眾人所瞅向自己的鄙夷,以及對蘇寒妄言的憤怒。當然,憤怒之餘,他卻也無從去辯駁,畢竟身份擺在那邊,他可不想丟了這飯碗,使得曾祖母無藥可緩傷病。
收拾了下心情,依離頭先憂慮的就是,應該要如何砸穿水湖冰皮。
寒風蕭瑟,涼意鑽入依離的衣襟內,這令衣衫單薄的他哆嗦了下,不由緊了緊衣衫,蹲在岸畔,伸出發紫的右手拿捏了一塊能夠掌握的石頭,左手伏在冰皮上,反複的敲擊起來——“嘭”手一震,石頭與冰皮的觸碰間,都讓他感覺到一種透徹心扉的疼痛,隻是,此刻卻不會有人來勸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