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如煙握住百裏席的右手脈搏，水蔥一般的手指在他的脈搏上點動兩下。
半晌之後，柳如煙長歎一聲，垂著腦袋，緩緩搖頭。
百裏翼麵色凝滯，凝望著百裏席那雙已經了無生氣的眼睛。
這些年他和百裏席之間你爭我奪的一切居然都沒有出現在百裏翼的腦海中，在百裏翼的腦海中隻有一個與百裏席相關的畫麵一閃而過。
那是百裏翼隻有六歲的時候。
因為他沒能按照父皇的吩咐寫出千字文，父皇一怒之下罰他留在書房抄寫一百遍千字文，什麼時候寫完什麼時候才能離開。
那天晚上京城下起了大雨，外麵大雨滂沱，書房裏冷極了。
辰妃娘娘因為惱火百裏翼不肯用功，也沒有派人來接他回去。
書房內陰冷無比，百裏翼還餓著肚子，坐在書桌後抄寫千字文。
他一邊抄寫，淚水就像是斷了線的珠子一樣，啪嗒啪嗒地落個不停。
就在百裏翼覺得自己要被所有人拋棄之時，書房的門吱呀一聲打開。
百裏席吩咐人在外麵等著，他自己拎著一隻食盒，小心地進了書房。
百裏翼到現在都記得，百裏席小心地將食盒放在桌上，上前看到百裏翼哭紅的雙眼，忙抬手給他擦掉眼淚：“都是皇兄來晚了。你先吃點東西，皇兄幫你抄寫。”
那天晚上外麵的雨很大，書房內的蠟燭顯得格外昏暗。
百裏翼站在書桌另外一頭吃著東西，眼看著百裏席笨拙地學著他的筆跡抄寫千字文。
兄弟二人偶爾對視一眼，都露出安然的笑容。
現在想想，那個晚上居然是兄弟二人難得的和平相處的時光。
“王爺。”身後的祁連小心上前，目光在百裏翼的身上停留片刻，低聲問道，“這件事情很快就會在蘭城內傳開的，王爺該想想怎麼給外界一個交代才是。”
百裏翼沒有回話，依舊定定地望著百裏席。
祁連還要問話，柳如煙抬手攔住祁連，微微搖頭。
她打量了祁連等人一圈，低聲道：“你們先出去吧。”
眾人無奈地對視兩眼，紛紛退了出去。
柳如煙一步一步挪上前，小心地探出手，輕輕地握住百裏翼的手腕。
百裏翼的眉眼跳動兩下，終於垂下眼，看向柳如煙。
“王爺若是心情不好，還是發泄出來的好。”
柳如煙話音才落，百裏翼便一把將她抱入懷中。
他從未這樣抱過柳如煙。
百裏翼像是個委屈的孩子，將所有的情緒都化為力氣，緊緊地摟著柳如煙，仿佛想將她埋入自己懷中，將她變成自己身體的一部分似得。
柳如煙半仰著頭，下巴抵在百裏翼的肩膀上。
她本想要開口安慰百裏翼兩句，可驟然之間卻感受到了百裏翼身體的顫抖。
柳如煙沒有開口，她沉默地回抱著百裏翼，小手在百裏翼的後背輕輕地摩挲著，任憑百裏翼將所有的情緒一股腦地宣泄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