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九百九十七,九百九十八,九百九十九,一千”。沒有什麼能比數稻草更容易用來消磨時間的了。
又一個令人焦躁不安的中午來臨,一道刺眼的陽光穿過監獄的窗戶,在地上投下一塊鑲著黑條兒的影子。無數的塵埃在這縷自上而下的日光裏飛舞翻騰,不斷地有塵埃進入這片光亮區域,各自在陽光的照射下反射出不易覺察的金色,然後隨著“塵埃部隊”飛出光區。忙忙碌碌讓人越看越心煩。
“嘖嘖,這個世界真是越來越缺乏美感了!”
洛納抖掉了自己身上的稻草,懶散地挪到了窗口。窗上的鐵欄鏽得厲害,鏽味兒夾雜著滿是魚腥味兒的海風臭烘烘的,洛納捏了捏鼻子。
又是夏天,太陽熱辣地懸在那不勒斯港口的藍色天空上。
“像這樣的天氣就應該在海裏好好泡著,在這兒可一點兒不好,是麼兄弟?”洛納一手捏住了窗沿上的某隻爬行生物,對他說話……不!隻能說是自言自語。這些天把洛納給憋壞了。她手指就這麼輕輕地一用力,這隻可憐的生物本來就軟軟的身體就被捏了個稀爛。化成像水一樣的液體稠稠地粘在手指上。
洛納享受著這種死亡帶給她的樂趣,這似乎有點變態。
身後傳來的鐵鏈拖在地上的聲音已經持續了很久,忽遠忽近。獄卒們正邁著疲憊的步子走向這監獄裏的下一個倒黴鬼。這個監獄很大,布局就像迷宮。洛納記得剛被那群粗魯的那不勒斯士兵拖進來的時候整個人就失去了方向感,或許有些誇張……但,這個監獄似乎是故意造成這樣,犯人也許根本找不到出口。
鐵鏈的聲音近了,好像要走過來。洛納想象著這個即將要被帶走的倒黴鬼的樣子。從這兒出去的犯人,最好的是被抓取當個工人,要麼出去被做個什麼刑的審判然後再拉回來。或者——幹脆被宰了。
洛納挪到監獄的房門口,透過一道道鐵欄向外張望。斜對過的那一間裏有一群被集體關押的偷渡者,他們各個麵黃肌瘦,這一群典型的******窮光蛋,整天操著一口不規則的法語嘰裏咕嚕地低聲交談。正對麵的那個好像是個酒鬼,洛納一直感到奇怪的是,那個酒鬼的瓶子裏怎麼總有喝不完的酒。洛納不自覺地瞪了他一眼,洛納對酒鬼沒什麼好感,雖然她自己有時候也會喝一點兒朗姆酒——那種往返於加勒比港口和地中海的商船上總是能看到的東西。
環視一周後,洛納將目光定在了那群偷渡者的身上。“最有可能的是他們!”洛納雙手交疊倚在欄上,等著看好戲。
獄卒們的確朝這塊地方來了。
想象中的,那群偷渡者驚恐地盯著獄卒。他們的其中幾個好像尤其怕獄卒手裏的鐵鏈子。他們開始在胸前畫十字禱告上帝……事實上,他們的禱告非常奏效的。獄卒們走過他們麵前連眼角都沒往那裏瞟一下。
接下來,輪到洛納哭笑不得了。
“下麵是洛納?弗雷德克的宣判令!”最前麵的獄卒趾高氣揚地大聲對洛納說著,然後還特地用眼角的餘光掃視著其它的犯人,周圍的犯人都盯著他。這樣的感覺讓他好像覺得特別榮耀!
“據那不勒斯憲法的規定,洛納?弗雷德克被指控在那不勒斯港口殺死了一名皇家海軍中校……”然後他收起了宣判令,直接背讀了下麵的大概內容:“犯人將於今天下午兩點整在集市廣場處處以絞刑”。
話音剛落,其它不相幹的犯人都輕輕的噓了。畢竟要被宰的人不是自己。看別人的好戲總是犯人們愛幹的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