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伴明窗曾宴桃源深洞,一曲舞鸞歌鳳。長記別伊時,和淚出門相送。如夢,如夢,殘月落花煙重。
唱的正是後唐莊宗李存勖的如夢令,其聲鶯囀燕啼,呢呢喃喃,入耳心酥,令人陶醉。循聲望去,卻是在醉仙樓百花台上,有一絕色正在且歌且舞,自從她賣藝醉仙樓,這酒家每日裏來客如潮,生意好不興隆。但見她:一對黑漆玉,兩江桃花潭;春風不願起,秋波卻粼粼;朱唇不點丹砂紅,一派天然自風流;微啟皓齒,妙語天音;鶯啼燕語,從此消聲;鬢發垂,墨江傾;蓮步移,荷花生。腰肢一顫,就香了兩岸春風。坐中各位隻聽得如癡如醉,魂夢飛飛。
“砰”的一聲募地響起,驚得眾人回首去望,原來一蓬頭垢麵的老道走進店來,將一個偌大的葫蘆蹾在桌上,他也不打眼瞅人,隻提了嗓子叫道:“店家快拿吃食來。”渾不管別人惱他唐突了玉音妙聲。
不一會兒,幾碟小菜,幾樣瓜果點心就端了上來。又吩咐小二將葫蘆的酒打滿。
那小二一把抄起葫蘆就走。“哎呦”一聲捂住腳麵,叫痛:“媽呀,可砸死我了,這葫蘆怎麼死沉死沉的”老板奔來,劈裏啪啦給他了倆個大耳光罵道:“蠢貨,連個葫蘆都提不動了麼。”自己伸手去提,入手果然深重,才知道這葫蘆不是個尋常物事,竟是精鋼打造。也不敢吱聲,倆手抱了葫蘆去了,打滿了酒放回桌上。轉身取了倆個呈酒用的碗來,說道:“道爺慢用著,要什麼吩咐小的。”那道人道:“都齊備,隻是將這酒碗拿下去吧!貧道不慣用碗,要對這葫蘆喝才痛快”
那道人自顧自吃,自飲自酌,絕不對那台上佳人瞧上一眼。那店家心裏大是疑惑,這葫蘆盛滿了酒,兩手抱著都費力。若是舉著喝酒,豈不是大費氣力嗎?當下也隻好撤去酒碗。
道人打開葫蘆,用力一吸,隻見一條酒線便從葫蘆裏射了出來,盡數落在道人嘴中。那道人吃了幾口菜,又是一吸,那酒水依舊射入口來。店中坐客,看他神乎其技,一個個驚如神仙,伸出舌頭來,半晌縮不進去。此時歌也停了,舞也住了,幾十雙眼睛直勾勾的瞧著他。
道人渾若無知,自管自得吃,一吸一飲,端的痛快。
那佳人下來,走到他麵前,盈盈一拜,開口道:“仙長,神乎其技,莫不是天上神仙。”
道人哈哈大笑:“有時是神仙,有時是小鬼。”
佳人奇道:“哦,卻不知仙長此話何解呢。”
那道人有吸了一口酒道:“有酒時是神仙,沒酒時便是小鬼了。”
佳人福了個萬福道:“仙長此時有酒,該是個神仙了,就請神仙給我卜一個吉祥如意的前程卦吧!”
道人言道:“卦,是有的,吉祥如意否,卻不好說啊?”
佳人又道:“是我的不是了。自來算卦的沒有自要如意的,卦辭好壞都是天命,也由不得人。道長隻管算來便好,也不必管它好歹。”
那道長煞有其事的掐了掐指:“哎呦,不承想姑娘原是個金枝玉葉之身啊。”
佳人身子一顫,臉色微變,隨之複又柔和,淡淡的道:“這個道長可弄錯了,我隻是個淪落風塵的可憐女子。那是什麼金枝玉葉。”
道長搖搖頭道:“不然,姑娘是所謀者大,故此不肯不露,貧道是不會弄錯的。隻是貧道夜觀天象,見北鬥隱晦,紫薇放彩。恐怕姑娘白忙一場,到頭來隻為她人做了嫁衣裳。”
佳人越聽越驚,心想他怎麼能識破我啊,莫非真是個神仙,她如何知道這真人與他祖上交好,未得道時受過他們家的大恩,於是問道:“敢問先生可有什麼破解之法啊。”
道長言道:“:寵辱若驚,貴大患若身。何謂寵辱若驚?寵為下,得之若驚,失之若驚,是謂寵辱若驚。何謂貴大患若身?吾所以有大患者,為吾有身,及吾無身,吾有何患?姑娘何如放棄富貴之身,隨貧道做個弟子,我傳你極樂逍遙之法門,卻也不好麼?”
姑娘聽了愣愣的出神,口中喃喃地念叨:“:吾所以有大患者,為吾有身,及吾無身,吾有何患?”那姑娘正在愣神間,聽到身後一聲:“姑娘,請了,周公子如約來請姑娘過府用茶呢。這道人信口胡說如何睬他啊”原來說話的當口,周公子的三個門人已經走進店來,見她和那道人纏夾不清,又聽那道人勸度姑娘修行,隻把他認作是拐賣少女的江湖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