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偉民來漠河已有半個多月了。今天是一月二十九日,也是惠欣結婚的喜慶日子。早上,羅偉民帶著貓耳帽,穿著裘皮大衣來到了後山狼子崗上朝南眺望,心裏默默地為惠欣祝賀。他想,自己這樣做,可能太殘忍了,或許會對從小與自己朝夕相處的惠欣帶來傷害。但是,羅偉民想,最終靜嫻和惠欣會諒解自己,雨桐會不會呢?不得而知。自己選擇回到漠河,也是迫不得已。
漠河北極鎮羅家村是羅偉民的老家。父親是漠河人,母親是濟南人。父親在解放濟南時,認識了母親。母親當時是小學教員,後來隨父親南下。以後又回到濟南。父親在武裝部工作,母親在學校。從朝鮮戰場負傷後,羅偉民在北京和濟南療傷。五十年代後期來到榮成後,直到父母親過世,也沒有回到濟南,也沒有見到父母親最後一麵。這使得羅偉民至今,內心是一種說不清的自責,心底裏的深深的愧疚,永遠抹不去的傷痕。所以,三個月前,自己決定回到漠河,趁餘生好好陪陪父母親,以彌補以往的不孝。
當自己的決定告訴了漠河的堂弟羅偉奇時,偉奇非常高興。這麼多年,哥應該回家好好看看。改革開放以後,漠河發展變化很大,現在鎮上已蓋起了高樓,開設了商鋪、飯店、旅社、賓館,還通上了電,建立了廣播台,家家戶戶有了電視機,村裏還通了公路到縣城。漠河還正在建飛機場。現在北極鎮還辟成了旅遊點,到漠河旅遊的人都喜歡到北極來。由其是到了冬季,銀裝素裹、雪海蒼茫、一片北國風光;其次,漠河是我國緯度最高的縣城,距離內蒙和俄羅斯最近,且又是少數民族較多的縣城,異國風味和東北野味濃鬱。晚上,蹲上東北大炕,喝上東北白幹,吃上粉條和辣白菜,再燉上野味,的確酣暢淋漓。所以,偉奇勸偉民盡快回來,家裏已經不像從前,需要偉民哥照顧了,現在每年種上藍莓,打上野味,開發旅遊,收入還很可觀的;也添了部小三輪,買了部越野車,跑縣城,拉旅友,很方便。
聽說偉哥要回來,老家的三間平房,粉刷了一下,鋪上了新炕席,擺上新炕桌,買了新書櫥,配了新電視櫃,又買了東芝電視機。並且又準備了許多劈材,堆了大半間屋子,夠燒大半年的土炕了。一切準備妥當後,偉奇寫信催促偉民快點回來。羅偉民來了後,偉奇的妻子、兩個女兒還有嬸子,一家人對偉民非常熱情、融合、親切,帶來家庭的溫暖,羅偉民十分感動。但是,越是這樣,越是感到缺乏安全感。來半個月後,這種感覺越來越明顯。本來以為,漠河是北國極地、人口稀少,交通不便、道路擁塞,天氣寒冷、人跡罕至,修身養性、世外桃源;可是沒想到,這裏逐步日趨開放,人口日趨增多,交通日趨便利,市麵日趨繁華,想要在這裏逃避現實、麻木精神,已是不可能了,說不定那天靜嫻、惠欣、白梅,甚至雨桐都有可能找上門來,偌大一個中國竟然找不到一個避身之所,羅偉民不禁感慨萬分。
早上在崗子上呆了一會後,偉民就下山回家,暖一下炕,吃飯後,休息了一會兒。到了下午三點後,呆不住了,帶上獵槍和狼犬,又重新上崗子。他在內心祈禱,今天老天無論如何要護佑惠欣順順利利結婚。到崗子上後,他朝天放了三槍,以示祝賀。將近傍晚,偉民下崗了。雪鬆高聳在崗啞兩旁,積雪掩埋了道路。偉民穿著高筒雪靴,深一腳、淺一腳地走著、走著,有些吃力,特別是上了歲數,額頭沁出了汗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