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京是沒有宵禁的,但是到了亥時便不允許再進出城門,免得多生事端。
但好在時間尚早,離關城門還餘下一個時辰,陸清焰繞開雲來客棧,讓車夫駕著馬車從另一條路往南城門駛去。
順利的出了城門的陸清焰並不知曉,從雲來客棧至南城門的必經之路設下三重盤查,成王謝圖南在得到“疑似陸清焰”的消息,也立馬從城郊南林趕回盛京城中。
城門的守正是個八麵逢源的人,將京中不能得罪的人記得一清二楚,見謝圖南騎著棗紅色的大馬疾馳而來,立馬放下手中的事,笑眯眯的鞠躬,立在城門側。
卻不曾想,謝圖南突然在麵前勒緊韁繩。
若是陸清焰在這兒,便會訝異這謝圖南在短短半月竟然變化如此之大。他好似許久不曾好好休息,眼眶下一片烏青,雙眼布滿了血絲,連臉頰也深深的凹陷,眼角眉梢寫滿了疲憊。
因著慣性,赤炎在停下時在原地踱了一陣子步,在這當兒,謝圖南瞧見三輛白家的馬車出了城門不知往哪兒去。
謝圖南回頭看那漸漸遠去的車馬,眯著眼睛瞧了好一會兒,後頭兩輛車上並沒有白家的標誌,顯然是給下人或者守衛乘坐的,帶了這麼多的下人,白家有誰要出遠門嗎?
“下官梁耀見過成王殿下。”
聽得這守正給自己請安,謝圖南才按下截住那輛馬車問個清楚的心思,扭頭看那跪著的守正,見這守正認得自己,按了按眼角,說:“關城門,今日南城門隻許進,不許出,但凡強闖者,一律收監。”
話畢,也不待守正回應,一揮鞭子,絕塵而去。
那名喚梁耀的守正一邊將手在麵前揮了揮,將那嗆人的塵土趕的遠了一些,一邊連忙從地上爬起,催促著呆愣著的士兵:“快快快,聽不懂成王的話呀!關城門!!”
其實離正常關城門的事件隻剩下大半個時辰了,梁耀不知曉這位成王為什麼這半個時辰都不留給出城的過路人,但他一個小小守正,隻要聽上麵的人命令就行,不需探究太多。
在陸清焰的身後,厚重的兩扇大門緩緩的闔上,謝圖南在裏頭,她在外頭。這一扇城門,像是一柄重劍,斬斷了二人間最後的一絲緣分。兩個人,一個像南,一個向北,背道而馳,漸行漸遠。
此時天已經黑透了,趕時間的陸清焰選在這個時候出城,便做好了露宿野外的準備,白采蕭挑選的車夫是個好把式,將馬車趕得又快又穩,亥時的時候,陸清焰一行人已經在距離盛京五十裏開外的一個小棚子裏了。
在這偏僻荒涼的荒郊野外這個棚子倒是一點都不破敗,反倒是一副經常有人維修的樣子。
車夫老馮經常跑這一帶路,對這一條路都十分的熟悉,熟門熟路的從棚子裏的小櫃子底下摸出一個小碗,倒上一碗水喝了一口,給陸清焰解釋:“這個棚子是一個賣布的人家搭的,維護的很好,咱們晚上在這兒住一宿,比露宿野外強。”
老馮已過而立之年,是個爽朗的西北男人,早些年跟著肖將軍南征北戰的,年紀大了從軍營退役後來白家謀了個車夫的職位。
雖然被人喊著像是憑空老了十歲,但老馮正值壯年,寬肩窄臀的,瞧著不比那些年輕的守衛們差。
他是個愛馬的人,即便喂馬不是他的本職工作,他也時常跑去白府馬廄,為那些矜貴的馬兒梳毛,連打掃馬廄這樣髒亂的活兒也搶著幹,白府的每一匹馬兒他都叫的出名字。在他眼中,沒有良馬劣馬之分,每一匹馬兒都值得用心對待。
天色已經漸黑,借著守衛們燃起的火把,陸清焰環視了四周:“荒郊野外,官道之旁,賣布?”
在陸清焰思考人生的當兒,守衛們手腳麻利的為陸清焰搭好了帳篷,並燃起篝火,老馮一個人卸了三輛車,喚了守衛將馬兒帶去周邊吃草。
對著陸清焰解釋:“咱們跑五羊城,不比平時跑近路,我怕馬兒累了,讓它們休息休息。明天我一早就會將車子裝好,不會誤了公子的出行。”
吃飽喝足後,陸清焰躺在封閉的帳篷中,看著跳動的篝火在帳篷上映下頭影,隻覺得內心的感受十分的奇妙,對未來的不確定,讓南下的道路也變得讓人憧憬了起來。
在一種奇異的感受中,陸清焰漸漸的進入了夢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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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
攤子的主人一早用牛車拉著布匹趕到了自己的小棚子,瞧見自己的小棚子被睡的橫七豎八的過路人占了,熟識的老馮正好將最後一輛馬車裝好。
老馮拍了拍馬兒,轉身的瞬間瞧見了一輛牛車停在路邊,車上堆滿了布匹,用防水的油布蓋著,卻不見主人蹤影,心中暗道不好,立馬跑向陸清焰等人住的小棚子,卻已經來不及了。
木錘子敲擊著鐵盆子的聲音在這空氣還濕漉漉的四月晨光中陡然響起,格外的刺耳。
伴隨著敲擊聲的,是青年人溫潤的聲線:“起床了起床了!你們這群鳩占鵲巢的懶貨!”
陸清焰是被環繞的立體音驚醒的,大早晨的仿佛有人不住的敲鑼,繞著她轉圈圈,目光放空的發了一會兒呆,感受著帳篷外那中氣十足的聲音,暗暗的歎口氣,知曉今天是睡不成懶覺了,起身掀開帳篷鑽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