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著警服的姚小西開著轎車,轎車後排坐著的是專案組副組長楊安順。他穿著便服,沒有戴青色的禮帽,也沒有拄龍頭拐杖,而是一個和藹的老公安。
他深沉地看著公路兩邊急速離開而又向他走來的樹木。春天了,到處都是勃勃生機。
他哀歎了一聲:“春天真好,我想起了從小在麥地裏挖野菜,回家讓母親做菜窩窩頭吃的情景,現在想想都嘴饞啊。”
俊美的機要員從反光鏡裏看著老楊說:“我們辦完案子,我陪你去麥地挖野菜,找回你少年時的感覺怎麼樣?”
老楊嗬嗬笑了,搖手說:“真正的挖了,那就沒有感覺了。何況現在的麥地也不是當年的麥地了,當年的野菜品種繁多。如今都用化肥、除草劑,我們真的到了麥地,就會很失望的。”
姚小西淺淺地笑了一下,說:“老家人就喜歡懷舊,我爸爸就喜歡喝著酒,說過去挨餓的事。”
老楊笑了,說:“是啊,人生最美好的就是童年。童年的故事最有味道。”
楊安振忽然話題一轉,問姚小西:“李保國為何要出賣賈邕,讓宋濤得逞呢?”
姚小西說:“我想李保國知道逃進來的是賈邕,心裏可不是滋味啊。我猜測他對賈邕的仇恨超過了他對賈邕爹的恩情。可是,他有這個能力行凶嗎?”
老楊哀歎道:“是啊,李保國風燭殘年,手無束雞之力,就是給他一把刀子,也不會有這麼大的力氣捅下去。”
姚小西問:“是不是宋濤走了之後,他叫來了他侄子李德孝,將賈邕殺死?”
老楊神秘地笑道:“這個謎底,隻有李保國知道了。”
義舉村出現了。轎車很快就到了村前。減速了。小轎車從村西頭第一個巷口拐了進去,開到李保國院子東南角的丁字胡同,停靠在路邊。
他們下車走向李保國的家門。大門依然還是雙扇木板,門板老舊,孤單的大門好像是抗戰年月的遺物。
姚小西戴著雪白的手套,推開了門,先走了進去,老楊跟在其後。
院子已經變了模樣,與幾天前的院子不同了。鍋屋沒有了,院子顯得寬大、明亮。家裏的雜物與喂養的青草,都堆放在西南的角落裏。
他們駐足在院子裏,用眼睛掃視了一周,還是把目光聚集在李保國的堂屋門前。門半掩著,姚小西先行,推開了步子,老楊也跟著進去了。
堂屋裏的光線暗淡,刺鼻的氣味還是刺進他們鼻孔裏。他們不得不忍受。
堂屋沒有什麼變化,東間屋子的地上,還有兩隻山羊,睡在地上,見人來了,也站了起來,咩地叫了一聲。
西北角的床上,還是躺著一個幹屍一樣的老人,他縮在被窩裏,頭戴青色的帽子,帽簷罩著一塊紅紙,像一個閹割的公牛。
他也知道有人進來了,還是轉過臉來,用灰黃的眼珠子瞟了一會門口的人,又把頭縮在被子裏。
姚小西走到了他的跟前,大聲衝他喊道:“你為什麼要殺人?”
幹屍一樣的人,用深黃的眼珠子瞅了瞅陳柳柳,沒有回答。
“你為什麼要殺人?”
姚小西離他更近了,用更大的聲音問他。
他才咬舌不清地吐出了四個字:“我沒殺人。”
姚小西還是大聲對他說:“你用匕首捅了人家的胸口,他才死的。”
屋子裏又有了咬舌不清的聲音:“我沒殺人,賈邕該死,是老天殺的。”
姚小西很氣憤地想從口袋裏掏出手銬,威脅他,卻被身後的老楊拽住了胳膊。
老楊對她搖頭,她才停止了動作。
老楊走到了他的跟前,聲音洪亮但是很低沉,他說:“你說的對,你沒有殺人,賈邕該死,是老天殺的他。你睡覺吧,我們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