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維持尊嚴，他決定真刀真槍地當壞人。
“我身上什麼也沒有……除了衣服和褲子。”少年可憐巴巴地說，“但我不能給你。”
“誰要你那破衣服破褲子……”
“喂，你穿的不是跟我一樣嘛？”少年小聲提醒。
紅眼感覺有隻死耗子梗在喉嚨裏，害得他臉都憋紅了。
“好了，別特麼扯淡了！”中年人不耐煩，擺了擺手說，“身上有什麼，藥水？裝備？武器？快點拿出來，夠數量我們也懶得為難你。”
“藥水？裝備？武器？我真沒有啊……不信你搜。”
中年人眼睛一跳。他覺得不太對，哪兒不太對呢？
管他哪兒不對，先把這麻煩解決了再說。榨不出東西，就拿這孩子來練練手，反正這遊戲一開始就免不了野外PK。你說一個開放性這麼強的遊戲，不野戰一下豈不是浪了費？
“我們也知道，這一開始大家都不容易。這樣吧，我們也不要你所有的東西，隨便拿點東西出來算個意思吧。畢竟你跟蹤我兄弟，嚇得他差點尿了，屁滾尿流地跑來找我幫忙。你說你就算是小孩子貪玩，出了後果也得接受點懲罰對不對？快快快，說不定我們心情好了以後還帶你練級呢。看到你我就想起了我兒子，他要是沒死該跟你差不多大……”
聽這麼一說，好像很誠懇的樣子。少年差點就要考慮要不要把那顆綠色的心形石頭拿出去交代。
但是，包裹又不在他身上，他自己都看不見，何況這兩個陰險的搶劫犯呢——應該說是誘劫犯——他完全可以閉著眼睛說實話嘛。
“我真的什麼也沒有啊。”他說。
“難道真沒有？一級的新手？”
那新手跟蹤紅眼有什麼企圖呢？除了半路偷襲殺人奪物以外——難道是找不到路？
你進遊戲之前沒看說明書嗎，不知道看快捷地圖嗎？
中年人和紅眼對視一眼，彼此都能看見對方惱怒的凶光。
“那我們就送你回城吧！”
紅眼急衝而來，一個飛踹。少年哪兒見過這般陣仗，急忙後退。中年男人此時也撲了上來，眼看就要拳腳相加。
“你們要幹什麼，你們這樣——啊……！”這完全不懂如何打架的小家夥左邊臉上中了一拳，腦袋裏立刻七葷八素不辨東西，緊接著肚子上挨了重重的一腳，這十分之十的一腳疼得他肚中翻江倒海，整個人失掉了平衡，不住地後退，突然腳下一空，一瞬間整個人都懸在了空中。
這時傻子都知道發生了什麼。但少年不信，他不信這兩人怎麼就敢真的殺人呢？他們沒讀過書難道就沒看過電影電視劇嗎？不知道那些人犯故意殺人罪後會一輩子承受良心的譴責嗎？
“——是犯法的。”少年說完這句話的時候已經倒躺著飛下了懸崖。眼裏最後一幕是山頂上那兩個人殘忍又得意的神色。周圍的景物極速上升，眼角的光被速度拉長，難以成像，風的呼嘯聲出奇地大。
他在極速墜落。
“我真倒黴。剛醒來就要死了。”他突然哭了，因為他意識到自己馬上就要死了。這不是對於撲麵而來的死亡的畏懼，而是一種難以述說的由死亡引起的悲傷，這種悲傷仿佛在很久以前就已經伴隨著血液深深銘刻在他的骨骼中。鼻子還來不及酸楚，眼淚已經飛流如絲。
腦袋裏驟然湧出好些畫麵，紛亂駁雜。這些畫麵以不可思議的高速組合在一起，一幕一幕電影般浮過少年的眼。但不知是時間過得太快，還是淚水遮住了，他看的模模糊糊。但看清了又如何呢？反正他要死了。最後想起來，最多也就是讓他在陰間不被嘲笑成“什麼都想不起的糊塗鬼”罷了。
原來活著的時候一無所知，連死都還要擔心在陰間被嘲笑。想想自己活得真累啊——喂，我分明才剛醒來好不好，感覺還沒有活多久好不好！
可最終還是拜托不了糊塗鬼的宿命，真可憐……
少年還來不及根據情緒擺出相應的表情，不知是耳邊還是骨頭裏傳來一聲驚天巨響，他渾身刹那劇痛，雙眼一黑，就什麼都不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