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德柱的臉上漸漸沁出一層細汗。他本身隻是普通中年人的體質，躬身這麼久，已經有些堅持不住了。
剛開始他隻是想試探一下蘇常。
換做尋常少年，若是心思純潔，第一時間就應該開口甚至攙扶他起身。
就算生性薄涼一些，一個長者鞠躬這麼長時間，也會略感不安，出手阻止。再退一步，若是個心思重的，會讓他多累一會兒再出手。
但無論怎樣，都不會無視。年輕人，最看不起麵子，卻也最抹不開麵子。
這種小事，分寸他一向拿捏得很準。
可現在，卻有些騎虎難下了。
趙德柱並沒有看到剛才在大廳裏發生的一切，他這麼做其實另有原因。
蘇常對趙德柱的小心思洞若觀火，但是他根本不在乎，甚至連被人試探算計的惱怒都沒有。他隻是饒有興致地跟蘇小棠玩起了遊戲，逗得她“嘿嘿”直笑。
蘇常不說話，剩下的人也都不敢說話。
郝兵本來想去扶一把，但卻被蘇常用眼神製止。時間過去這麼久，不見趙德柱有任何動作，郝兵也漸漸回過味兒來，看向趙德柱的眼神也頗為不善。
他隻是有些單純，但不傻。
趙德柱終於堅持不住，緩緩直起腰來。
“見笑了，蘇小兄弟果非常人，是趙某孟浪了。”
趙德柱微微喘息地說道，絲毫沒有尷尬的神色，隨後神情一肅。
“請隨我來。”
蘇常等人步行來到一處電梯。
趙德柱一直在前引領，率先進入電梯，按住電門，禮貌而不失高傲。
蘇常施然走進電梯，蘇小棠也走了進去，輪到郝兵時卻被攔住了。
“對不起，小朋友。這部電梯隻對VIP客戶開放。”
“無妨，他是我的朋友。”
蘇常淡然道。
“是。”
趙德柱心裏一緊，不再阻攔。蘇常的語氣仿佛在吩咐一個下人，他拿捏不準蘇常到底了解多少。
郝兵走進電梯，左看右看，仿佛是沒見過世麵的土麅子。
這電梯，不像大堂那樣，暴發戶氣息濃厚，走得是素雅風格。地上是一層黑色地毯，牆壁是三幅水墨風格的國畫，山水魚蟲，鳥獸林花組合到一起，一副悠然之意。
郝兵左顧右盼，突然像發現了什麼。驚歎道：
“蘇常，看，看看！落款是林白石！就是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林白石是全國乃至世界都知名的山水畫名家，而且還是東北人。現在年紀大了，已經多年不見他老人家的新作，不怪乎郝兵如此激動。
趙德柱聞言回頭笑道：
“是真跡。此畫乃是大師親臨本店所作，新聞都報道過，做不得假。”
語氣裏充滿得意，話是對著郝兵說，眼睛卻看向蘇常。
蘇常麵色如常。名家畫作，他能夠欣賞，但卻不會讚歎。在仙界那些年，連以畫道入神的畫聖心血都被他隨意掛在洞府之中，這等凡人著作，實在難入他的眼。
趙德柱卻以為蘇常還在為剛才的事生氣，嚇得他心裏一顫一顫的。終於忍不住再次對蘇常鞠了一躬。
“卑下剛才無理，小主人請恕罪。”
“哦？趙老板何出此言？小主人，說的是我麼？”
蘇常臉上終於露出一股感興趣的神色。
趙德柱一驚：他不知道？！
不禁一邊暗罵自己沉不住氣，一邊腦筋急轉，想著該怎麼回答。他好歹也是憑本事當上的老板，不一會兒就有了主意。
正要開口，蘇常卻把手一伸：
“這裏不是說話的地方，走吧。”
電梯，到了。
國宴頂層，隻有一個房間。
饒是心裏已經做好了準備，但當房門打開時，蘇常一行人還是有些吃驚的。
郝兵瞪大眼睛，瞠目結舌地看著眼前的一切：“這這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