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徽宗宣和七年,揚州城南的官道上,熙熙攘攘的人群正朝城門湧去。他們都是附近縣鄉的百姓,特地這麼早趕來是為了參加揚州城一年一度的廟會。
其實此時的大宋國已經在內憂外患中走向沒落,仁宗至神宗時代的盛世,現在也隻能偶爾出現在垂暮老人們的懷舊的閑聊中了。說起這揚州廟會,前幾年因明教方臘起義而一度中止。而此次,卻是為了祝賀太尉童貫因“收回”幽薊燕地被封廣陽郡王而恢複舉辦,這當然是揚州府官員們的一次集體拍馬行為。朝廷收到的奏折上想必俱是“燕雲舊土陷於北虜久矣,今一朝克複,全賴聖上德佩天地,廣陽郡王英武蓋世”“天下大定,百姓富庶,揚州廟會盛況空前雲雲”。
一陣急促的馬蹄聲自南而來,人們紛紛回頭望去,隻見十餘個黑衣白褲,背負刀劍的江湖人士正策馬朝揚州而來。須知幾年前,為免遭朝廷猜忌,各武林門派江湖豪傑行事均謹慎低調。但隨後發生的方臘起義改變了這一狀況,由於當時地方軍隊屢戰屢敗,為求自保,江南各地富人唯有重金聘請武林人士作保鏢。這些人中不乏高手,在與明教教眾的屢次交鋒中,給義軍造成慘重的損失,。後童貫率十五萬禁軍精銳進討,也得到了這些高手的相助,這才將明教義軍徹底擊垮。在洞源的最後一戰中,五大武林高手聯手圍攻方臘,在付出兩死一重傷的代價後,最終將方臘擒獲,可以說為朝廷立下了汗馬功勞。義軍失敗後,各武林門派為了壯大自己,以追殺明教教徒為由,四處活動。而對於他們的這種假公濟私的行為,朝廷也是睜一眼閉一眼,一方麵確實需要他們去追捕逃脫的義軍首領,另一方麵,被方臘等起義軍沉重打擊的趙宋帝國,已經再沒能力去控製天下武林幫派了。
這十幾騎飛馳而來,百姓們紛紛閃避。待他們過去後,一個擔菜的年輕農民忍不住問身旁的一位中年行腳商人:“這位大哥,你知不知道他們是什麼人呐?”
那行腳商人精神一振,顯然是知道的,於是興致勃勃地向年輕農民解說道:“你不會連大名鼎鼎的乾坤社都不知道吧。他們可是杭州府最大的幫會。社主劉旋飛人送外號‘乾坤劍’,當初方臘攻陷杭州時,這劉社主硬是沒有撤出杭州城,率領著乾坤社的弟子們就釘在城裏就和魔教幹上了。後朝廷收複杭州時,便是靠他裏應外合才告成功。童太尉,哦,就是廣陽郡王進杭州第一件事就是登門向這‘乾坤劍’道謝呢。擒方臘的五大高手中,劉社主就是其中一個。聽說還刺了方臘腿上一劍呢,要不是他,恐怕那方臘就跑了。”
他說得興起,聲音未免大了些,周遭的百姓也都圍過來聽。宋朝的愚民手段比之前朝是更上層樓,對方臘和明教的宣傳那是妖魔化到了極點,都不稱明教而誣之以魔教。因此象他這般立場的並不在少數,雖然被貪官汙吏盤剝的窮困潦倒,可一聽說誰誰造反了,還是會罵幾聲“亂臣賊子”的。就算是不以為然的人,如今也不敢發表言論,免得惹禍上身,被當做明教餘孽那可不是鬧著玩的。
他們正談論間,那乾坤社的人已經進了揚州城了。
王中孚雖然不是第一次來揚州舅舅家,可上次來時,他年紀尚小,又有父親管著,因此沒能在揚州城裏逛過。這次舅舅袁嶽五十大壽,父親一時生意忙碌走不開,便叫他帶著禮品來為舅舅賀壽。這剛到袁家,正趕上揚州廟會。袁嶽見到外甥也是高興,便讓心腹的小廝袁平帶著王眾孚去逛逛。
這王眾孚今年不過十四歲,因為是北方人士,又從小練武,身子長得較為高大。之前便已經和父親走過生意,所以這回才放心讓給他前來。袁平與他年紀相仿,原是個孤兒,後被袁嶽收養了,忠心耿耿處就不用說了,更兼袁嶽隻有一個女兒,竟把他當兒子一般對待。袁平一路上給王中孚介紹揚州的風俗和新奇的小玩意,說說笑笑,很快兩人便熟了。
待走到一家“錢塘酒樓”前時,從裏麵正好走出一群黑衣白褲的人。為首的那位若是隻看左半邊臉,還算是英俊不凡,但他右半邊臉猶如厲鬼,估計曾遭過火劫。此人麵無表情,眼睛裏卻不時射出怨毒的光芒,令人心寒。
袁平本來還是春風滿麵,這一看到此人卻如遭雷擊,臉色立刻慘變。好在那人沒看見他,一群人徑直走了。
王眾孚見他如此模樣,也不由吃了一驚,於是問道:“袁平,你怎麼了?”
袁平顯然情緒不穩,但他也在努力克製自己。隻見他深深地吸了口氣,用盡量平靜的語氣道:“表少爺,我們得趕緊回去,一場禍事就要來了。”說完拉著王中孚便走。
王中孚是個明白人,立刻知道跟那群黑衣白褲的人有關,邊走邊問:“你可是認得從酒樓裏出來的那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