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泡悠閑地品著茶,一股清香直透心脾,這可是絕對正宗的獅峰龍井。若無大事,水泡和阿德每天清晨在飄仙茶樓的聚會是雷打不動的。
阿德還沒到,水泡坐在臨窗的位置上四處張望。天還早,人們大多剛剛起床忙著各自的事。老張頭已經擺出了小吃攤,整條街都飄著豆腐花和油條的香味。李家大嫂正狠狠打著自家的小三子,小家夥故意踢翻了馬桶,濺了鄰家小妹一身,淚流滿麵的小妹現在正笑嗬嗬地瞧著剛才的凶手如今遭著皮肉之苦。看著發生的一幕幕,水泡有一種非常親切的感覺。這就是小鎮,捕快水泡的小鎮。
阿德終於上了樓。漆黑的衣衫,漆黑的眸子,漆黑的頭發,漆黑的刀。水泡詫異地看著阿德,正準備說喝茶你拿著刀幹什麼?還穿得怪模怪樣。突然看到阿德蒼白的臉龐,左腿先邁出一步,然後右腿慢慢在地上跟著拖過去。水泡猛跳起來大叫:“你怎麼了?”
阿德什麼也不說,跛著腿走到桌邊坐下,左手拿起杯子一飲而盡,右手依然牢牢握著那把黑色的刀。“你到底怎麼了,你的腿,嗯?”水泡急得要命。阿德抬起頭瞅瞅一頭大汗的水泡,瀟灑地笑笑說:“我很好。”
“你好?那你的右腿怎麼回事?”
“我在練功呀。”
“練功?”
“是的,昨晚我想了一夜,終於讓我想到傅紅雪的刀怎麼練成的。”阿德的臉上充滿了一種神往和虔誠。李尋歡、傅紅雪、楚留香,這些傳說中的英雄和大俠,雖然阿德和水泡從來沒有機會看到他們,卻把他們的故事,他們的傳說永遠留在了心裏。所以阿德的刀也是黑色的,他的偶像就是傅紅雪。
“那舉世無雙的刀法必須要有舉世無雙的步法配合,要練好刀,就要先學好步。”阿德滿臉得色地說。“所以你就要象傅紅雪那樣跛著走路?”水泡小心翼翼地問。阿德讚許地點點頭,馬上又更正說:“不是跛,其實那就是一種深奧的步法。”
水泡覺得越來越不對頭,可是偏偏又不知該說什麼好。
阿德道:“好了,我先走了,這段時間要加緊練功。”他站起身來,左腿先邁出一步,然後右腿慢慢在地上跟著拖過去,小心地走下樓去。
原本開始熱鬧起來的大街在阿德出現的一瞬間寂靜無聲,每個人都盯著那個怪異的黑衣刀客。漸漸的竊竊私語聲響起。
“瞧,那個人走路樣子好奇怪啊。”
“咳,不就是個跛子嘛。”
“噓,輕點,他手裏拿著刀呢。”
“我怎麼看他這麼眼熟呢。”
“啊呀,好象是細柳山莊的德大少呀。”
“對對,就是德大少。”
“不對啊,我昨天見德大少還好好的,今天怎麼就跛了腿呢?”
“莫不是昨晚出了什麼事?”
“一定是騎馬摔折了腿。”
“哎,挺英俊瀟灑的小夥子成了殘廢,可惜啊。”
“就是就是。”
阿德一步一步挪動著,本來還有些血色的臉開始泛白,鐵青。最後他猛停了下來,一跺腳,然後飛身上了屋簷,頭也不回一路狂奔,留下了摸不著頭腦的一眾父老鄉親和茶樓上幾乎笑破肚皮的水泡。
水泡倒是難得看到阿德出醜,摸摸後腦勺卻想起了一個典故,於是笑嗬嗬地用手指蘸著茶水,在桌子上輕輕寫下:“坐禪又豈能成佛?”
這是間喧鬧的無名小酒肆,走進來的時候,我注意到門口的旗杆上掛著一隻破爛的燈籠,上麵什麼字也沒有。陳三並沒有留意到我的存在,他坐在小店的正中央,和旁邊一桌的客人搭訕著,看來今年的春節他隻能去杭州府的大牢裏過了。我推開了窗戶,酒店裏充斥著的汗臭和廉價燒酒的味道讓我有些不習慣。外麵的雪正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