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子
故事發生在1982年,我有一個朋友在火化場工作,說真的之所以和他交朋友,完全是自己對火化場一直有一種神秘感,一直想把這層神秘的麵紗揭開。
他叫王守明,是火化場的火化工,30多歲個子不太高,身子顯得很單薄,但很結實,給人的第一印象就是憨厚。消瘦、略微發黑的臉上那對眼睛算得上是好看的了。光光的頭上僅有幾根兒飄搖的頭發,我問起時他總是說讓鬼剃頭了,我自然要刨根問底,但也總是不了了之。
和他第一次相遇是在公車上,我上班所乘坐的22路公車,其中一站就是火化場,每當到火化場的時候我都忍不住向種滿鬆柏的火化場內望去,除了隱約白色小樓再就是高高的火化爐的煙囪了。無論是上班還是下班,空空的站台上隻有他一個人上下車,後來在一次上班的途中,我們聊了起來,讓人意外的是,他也一直在注意我,問其原因。他說我一看就不是好人。
漸漸地我們熟悉了,一起上班下班,雖然他這個人不是很健談,可能是跟工作的環境有關係吧,但是我們卻聊得很投機,時間一長竟有點惺惺相吸的味道了。我們互留了對方的電話。說好有時間一起喝點酒,好好嘮嘮。
之後好長一段時間沒有看到過他,直到進臘月門兒了才在一次晚飯後,他打來了電話,約我出去吃飯。我自然很高興,穿好衣服下了樓,徒步向我們相約的飯館走去。我們所在的是老城區很小,到處都是胡同小巷,時間以是晚上,更沒有公共車,步行是最好的選擇。
北方的臘月早以是隆冬季節,外麵所有一切好像都被放到了冰箱裏,被凍得硬硬地,幹冷幹冷地,刺骨的北風吹起地上的揚沙,打在臉上就像針紮的一樣,身上雖然裹著軍用大衣,但冷風還是不斷地往裏鑽。隻有把衣服裹得更緊,走得更快。
半個多小時後來到我們相約的春來飯莊,這時身體以暖和了很多,還沒有到跟前,就遠遠地看見,昏黃暗淡的燈光下,那個熟悉的身影,來到跟前,他熱情地和我打招呼,但沒有伸手,我也壓抑不住內心的喜悅,寒暄著小跑幾步來到他的跟前,伸出右手與他握手,但很快我就意識到,我的舉動太多餘,(以前有幾次想與他握手,但都被有意無意的拒絕了。)他也伸出右手,來到我的麵前,但身體一轉和我並肩同行,右手放在我右邊的肩膀上,左手做出個請的動作,我也順勢用右手做出個請的動作,一起進了飯莊。
我們坐好點了幾樣菜,要了酒。在他點菜要酒期間,我發現他比以前瘦了很多,臉上的胡子好長時間沒有刮了,黑黑地肆無忌憚亂七八糟地貼在大半張臉上。身上的羊皮大衣以有幾處劃開了口子,羊毛向外翻翻著甚是狼狽。
一切都準備妥當後,我問道:“王哥,好長時間沒有見到你了,沒想到你還會玩人間蒸發?”
王守明把頭上的狗皮帽子從頭上摘下來,放在桌子上,又把羊皮大衣的扣子解開,身子向後一靠,倚在椅子的靠背上歎了口氣說道:“這些天太忙了,場裏人本來就少嘛,加上現在天氣冷了。”說完又歎了口氣。
我不知道他說這話是什麼意思,也不便多問,就是問了他這個人也不願意說。直到後來我才知道,天冷了,死人就多。而這些人多半是無家可歸的流浪漢,要麼就是走失的智障者。死後當然沒人來認領。
接下來的時間我們就是在沉默中渡過的,本來我想安慰安慰他可是話到嘴邊又咽了下去。直到菜和酒都端上來了之後,我幫他斟了滿滿地一杯酒一邊遞過來一邊說道:“王哥,工作歸工作,今天我們不談這個,難得我們哥倆兒聚一回,說些高興的事。”
王守明聽我這麼一說,臉上才露出點點笑意,雙手接過酒杯欣然道:“知我者,就數老弟你了,來來來,我們不談公事,也不談私事,就是喝酒。”說完將杯子裏的酒一飲而盡。我們又個自倒上,你來我往、推杯換盞,喝得不亦樂呼。漸漸地隨著酒越喝越多,酒精隨著血液流入心髒,血液又從心髒流到了全身,身體由暖暖地,轉變成熱熱地。身上的衣服也隨著身上的溫度一件件地脫了下來。衣服是少了可話卻多了。但聊來聊去最後還是聊到讓人恐懼又帶有幾分神秘的火化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