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葉又有點寫不下去了,她覺得把這些話寫進書裏有點不妥,但是既然寫上了也就不想改了。她想起英國作家伍爾夫曾這樣論及作家創作的心境:藝術家的心靈必須了無牽掛,一塵不染,才能把他心中的作品完完整整地表達出來。自己現在卻將心中的怨恨與憤怒宣泄進了書裏。顯然是對真實表達的一種破壞,就象英國評論家伍爾夫所論及的夏洛蒂·勃朗特把她的情緒帶到了小說《簡·愛》中,整體看上去有些突兀,而且很不和諧。黃葉覺得自己也犯了和夏落蒂·勃郎特同樣的錯誤。這是不可避免的,也是無法避免的!一股惆悵油然而生。
黃葉突然想起竟然忘記了向黎子涵打聽黎平章的傷勢了,她為自己的這種粗心而懊惱萬分。很長時間了,她就那麼一直呆坐著,腦子裏一片空白。
月光透過窗戶照進來,清清淡淡。黃葉站起身,走到窗前看外麵那枚月亮。那隱隱約約約的橙黃色,總給人一種疲憊憔悴的感覺,很符合自己此刻的心境:濕潤、迷茫、一蹶不振。
我
由夢裏推開窗
望見
天幕上
那枚憔悴的月亮!
那是我
負著二十多年的疲憊
在追尋的光明嗎?
這是黃葉去年寫的一首詩,當時不過是附庸風雅,為賦新詞強說愁而已。黃葉呆呆地站著,此刻她覺得那月色的憔悴與自己正在輕輕依偎。公路上呼嘯飛馳的汽車聲更襯出夜的安靜和月亮的寂寞。
公司對麵那個富豪大酒店依然燈火輝煌,不時傳來幾聲走腔走調的歌聲。這個夜晚,醒著的並不是她一個人。燈紅酒綠中,拋灑著青春和肉欲,什麼也不須掩蓋,一切都是職業化的,習慣的,正常的如同在喝一杯白開水。買的和賣的,都在赤裸裸的討價還價,就連空氣中都彌漫著銅臭味和隱約的脂粉味,女人的身體在這場交易中成了待價而沽的一次性消費品。**隨著金錢的易主而得到了充分的揮發。望著霓虹閃爍的富豪大酒店的招牌,一股說不清的滋味湧上心頭。猛然間,黃葉的心裏升騰出一種不知身在何處的迷茫,眼前的一切似乎是那麼的陌生。她呆呆的望著那枚熟悉而又陌生的月亮,連天亮都察覺不到。
一連幾天,黃葉就在那樣一種混亂不堪的狀態中度過,白天無精打采,晚上倚窗望月直到天亮。周圍同事見她這樣便又開始嘀嘀咕咕,盡管把聲音壓到最低,偶而也有一兩句飄進黃葉的耳朵。
“看她那個魂不守舍的樣子,還不死心。”
“非得等人家摑到臉上才甘心。”
“早挨了一頓了,要不是有人拉著,你沒見……”黃葉隻當沒聽見,說吧,說吧,把舌頭嚼爛吧!她暗暗地詛咒道。黎平章的妻子王思雲進來時,她還在暗自咬牙。
“你出來一下。”王思雲站在黃葉麵前,聲音全無在醫院裏那種跋扈囂張。
“我在上班!”黃葉不卑不亢,她不想表現出理屈的樣子。
“什麼事啊,算了算了!”
“回家去吧,有什麼事以後再說。”
“別在這兒鬧了,回去吧,吵半天,生氣上火病了還是自己受罪。”
……
黃葉穩穩地坐在椅子上,象看戲一樣看同事們勸架。那些爛棉絮套子一樣的話隻會火上澆油,她們好有熱鬧看。
這群渣子!
可是,令黃葉大吃一驚的是,那個女人掙脫了那些人的拉扯之後竟然撲通一聲跪在她麵前,嚇得她從椅子上彈跳到一邊。
“你起來!你這算幹什麼?”黃葉喊道。
“我求求你,求求你,千萬別讓他跟我離婚,我求求你!”王思雲雙手抱住黃葉的腿。
“你起來!你這算怎麼回事?”黃葉想擺脫,盡力要拉開她的手。
“你不答應,我就不起來!”那個女人順勢抓住黃葉的胳膊,“是我錯了,我向你賠不是,求你了,別讓他跟我離婚!”她的頭磕在黃葉的腿上。
“你幹什麼呀?”黃葉甩脫了她的手,掙脫了她的糾纏,回了自己的宿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