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忘川河邊坐了很久,久到連孟婆都攆著她離開。
她問孟婆:人的一生都要幹些什麼?
孟婆說:“尋找。”
她並不是不知道生而為人要做些什麼。她曾有兩世人生,卻都過不盡人意,最後她拚了命的跳出輪回,卻發現自己是孤家寡人一個。
孟婆對她說:“你若心中放不下,便去找他,有些事一個人是想不出什麼因果的。”
許久,她辭別孟婆,離開了忘川。
·····
那一年她遇到一個小沙彌。
那小沙彌雙手合十,眉眼微蹙,嘴角含笑,說道:“施主,小僧覺得您與佛有緣。”
她笑道:“為什麼你又投身與佛門之地,看來你才是與佛有羈絆,不是與我。”
小沙彌有些懵懂,不知她何意,隻道:“師傅曾給小僧說過,冥冥之中他沒撿到別人,而是撿到了小僧,乃是與佛有緣;而小僧從未下山,但遇到很多人,但一眼見施主,便覺得曾經相識,小僧侍佛,故而佛讓我們相遇,才得相遇。”
她瞳中帶著隱忍,似壓抑著情緒,說道:“可我不覺是佛,不如你還俗,我帶你去看江河山川,人世紅塵。”
小沙彌看著她的眼睛,很心疼她瞳中的隱忍,脫口說出:“好。”說完後驚覺覺得自己犯了戒,但是心裏卻是歡喜的,這讓他生出罪該萬死的念頭。
她展顏一笑,“你今年多大了。”
“十五。”小沙彌說道。
她看著周遭山林灌木,一派佛家氣象,說:“本想著看看這寺中的後山是什麼樣的,沒想到竟有你這個有趣的小沙彌。你是想現在跟我走,還是要去與你那師傅到個別。”
小沙彌想起師傅有些慌張,他剛剛不知為何會說出那個“好”字,現下他有些後悔,他要如何對他師傅說,他因為一個初識的女施主,就要還俗,可出家人不說妄語,說出口又怎好反悔,便道:“小僧,小僧要征得師傅的同意。”
她抬眼看了一眼遠處,說道:“行,那你去與你師傅說,我現下有些事情,三天後我還在此處等你。”
小沙彌重重的點了點頭。
她莞爾一笑,彎腰側身在小沙彌耳邊低聲說道:“你若不來,先前說得便不作數了。”像是調戲,但又讓人不得不信真的會作吧。
她的氣息從他耳邊飄灑而過,濕熱的暖讓他的耳有些潮紅,不覺失了神,待神魂歸來,周遭隻有他一人。
小沙彌在虛空中伸了伸手,猛然轉身,好似這一切都隻是一個夢,但卻有個女子身形深深落在了他的心中。
小沙彌愣然,低聲吟誦,“罪過。”
····
三天後,鍾雲寺後山中,一抹翠色身影立在其中許久,都不曾動一下,直至月上眉梢,她才抬頭望月,隱去了眼中悲痛,隻留下濃濃的寂寞,消失在月色之中。
此時的小沙彌正被師傅關在禪房中,一遍遍抄寫靜心經,可是越抄他越是煩躁。
他對師傅說了在後山的經曆,說了想要還俗,可師傅說:“他是他有生之年見過最通佛的人,讓他好好潛心修佛,其他的不過是過眼雲煙。”
“子時已過,應是不作數了吧。而你又真正存在嗎?”小沙彌喃喃道。
三年後曾經的小沙彌變成了禪道大師,通曉佛家經典,開壇授法,享萬民崇拜,受珈藍寺邀請參加萬台法會。
走前,師傅對他說:“你是鍾雲寺的活佛,但卻不是珈藍寺的,此去觀看便可,切勿上台與人辯論,你雖通曉佛家經典,但卻無法修練,是無法承受其他人的佛心攻擊。”
他雖然可解佛家百經之意,卻不能以其入道,他沒有修煉的天賦,隻能做一個朝生暮死的凡僧,所幸那些超凡如佛的境界並不是他的追求。
他眉間含笑,恭敬雙手合十,說道:“持戒知道了。”說完又以佛家最高禮節對他師傅行跪拜之禮。
師傅隱隱有些不舍,歎道:“去吧。”
持戒是三年前師傅替他取的法號,希望他能持住佛心,戒貪瞋癡念。
····
他走了許久,終於在萬台法會的前一天到了天下聞名,萬寺之首的珈藍寺。
他站在山腳,抬頭望去一座石佛巍峨聳立直入雲霄,眉間含笑,手指拈花,帶著無限的慈悲,直至心靈的震撼。
他回以微笑,雙手合十,虔誠問道:“您是否已知曉弟子心中的悲意?”然後將手舉至頭頂,雙膝跪地,直至全身匍匐在地,如此行至一百八十階石梯,方起身再問:“您是否同意弟子心中所想。”又虔誠跪拜一百八十階。
佛不作言語,隻撚指含笑,目視眾生苦。
珈藍寺的萬台法會,雖隻是佛家辯論,但卻邀請了其他門派前來觀禮,當日三大門派的表陸陸續續都來了,唯有虛穀不曾回信要來,更是遲遲不見其門下弟子身影,不由得引起其他門派的不滿之意,卻也隻是敢怒不敢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