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撥電話給他,以為自己撥錯了號碼。因為電話那頭的聲音太純淨太清澈,我以為那是個二十歲的小男孩。遲疑了一下,報出了他的網名,並且禮貌地加上了“先生”兩個字。電話那頭的聲音說:“我就是,您是?”
“我是紫水。”我說。
他的聲音立即笑了起來,“紫水?!真的是你麼?嗬嗬,沒想到你會打電話給我。”
“是這樣的。”我解釋給他打電話的原因,“那篇本來明天要交的稿子我還沒寫完,你沒在網上,隻好打電話給你,打擾你麼?”
“沒有啊!沒有打擾。”他說,“就那麼不情願打電話給我麼?嗬嗬,認識你這麼久才打一個電話給我,還是萬不得已。”
我從未告訴他我的電話號碼。我不常打電話。我甚至沒有手機。我們用MSN聯係,有時也寫email。他曾經開玩笑地說,寫字的女人是碰不得的,她們都有這樣那樣的怪毛病,讓人消受不起。
那個電話的一個月以後,我在三裏屯和朋友見麵,她是某家雜誌的編輯,為了一個“地鐵愛情”係列約我見麵。她說:“你跟宣澈合作那麼長時間了,見過麵麼?”
我一愣,“誰是宣澈?”
“就是你MSN上那個清澈啊!”
哦,原來他叫宣澈。他有個別致的名字。“沒,沒見過。”
她拿出一張照片,照片上是她和一個穿黑風衣的男子,那男子比她高出一個頭,寬寬的肩膀,寬寬的額頭,柔和的眼神,柔和的表情。“這就是宣澈。我上星期剛見過他。”
我拿起照片又仔細看了看,之後笑。我說:“他的聲音跟他的樣子倒是很符合的,一樣那麼斯文和氣。”
她掐滅了手裏的香煙,也笑,“這個男人柔和得不象話,跟他坐在一起時間就像靜止了似的,除了眼前這個人就什麼都感覺不到了。”
我望著她,問她是不是心動了。她問我什麼叫心動?我說,就是你坐在一個人麵前,除了他什麼都感覺不到。她說那她就是心動了吧。她說一個三十歲的男人還有那樣的笑容那樣的柔和,讓她沒有辦法不心動。
我又問她,有沒有可能在一起呢?她搖頭,她說宣澈一見到她就告訴她,他有一個心上人,那人是他找尋了十幾年才找到的人。他說這個人不跟他見麵,甚至不肯給他電話號碼。宣澈還說,這個人叫紫水。
聽了這樣的話,並未驚訝,早料到了似的鎮靜。
回到家,上MSN,對他說:“我們見麵吧。”
他在那頭很久很久沒有回話。最後他說:“你確定麼?”
我說:“我們認識兩年了,同在一個城市,再不見麵說不過去。”
“哪裏?”
“雙安大門口,明早十點。”
“你穿什麼衣服?我怎麼認你?”
“你穿一件黑色的風衣吧,我會認出你。”我說完,下線。
我在第二天早晨九點半出現在雙安商場旁邊的一個報攤前,我在寒風中看到了昨天在照片上見到的那個男子。挺拔儒雅,風度翩翩。
“你到得很早。”我站在他麵前,比他矮了一個頭。
“你跟我想象的一樣。”他答非所問地對我說。
“哦?你想象過我的樣子麼?”
他笑,果如朋友說得那樣明亮燦爛。“想過不止一萬遍了。”
“我跟你想象的一樣麼?”他問。
“我沒想象過你的樣子。”我說。
我們沿著馬路往前走,宣澈走在我的左邊,似一道溫暖的屏障,我感覺不到他身旁流淌過的車流,我感覺不到我們之間流淌過的時間。
“你倒很有紳士風度,跟女士散步一直走在左邊的吧?”
宣澈側過身,“我三十歲了,不是小男孩。我知道我想要的是什麼。”
我聽到過各種各樣的甜言蜜語,我寫過一千一萬種柔情蜜意,可我沒有見過這樣的感動。宣澈這樣說,我好像看到了一個身影在芸芸眾生中苦苦地尋找,終於找到了的時候,卻不能靠近。於是他等,等到能夠靠近的那一天,他已經三十歲了。
“你想要什麼?”
“我想愛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