鏡子中的人正審視著我。
勉勉強強170cm的身高,對男生來說略顯狹窄的肩膀,就算淋浴的水簾半遮也看的出並不寬闊的胸膛,還有略微遮住視線的,掛著水珠貼在額頭上的劉海——怎麼看都是個應當在學校的16歲少年。
特價的商務酒店毛巾像圖書館裏辭典的老舊書頁一樣,泛黃,幹硬,還有一點隱隱約約若有若無的汙漬。不管我怎樣使勁的擦,有那麼一兩滴不安分的水珠還是順著劉海滴進了我的眼睛。我忍不住低聲咒罵,反正也沒人聽得到,更不會在意我說什麼。
我自嘲地搖搖頭,拿起商務酒店房間附帶的那塊隻能用精致來形容,還沒袋裝紅茶那麼大的香皂來處理我換洗下來的衣服。
假若現在有相識的人看到我在東京的某個商務酒店裏精神病人般自顧自咒罵著兩條被扔在洗手盆裏的毛巾和打不出什麼泡沫的“高級香皂”,必然會大吃一驚。畢竟在他們看來我可是隨時隨地都能擺出“好學生”的態勢,不打架不鬧事滿臉都是陽光朝氣的笑容的人,在他們的印象裏我可是哪怕一星半點粗話都沒學過的人。而我現在的時間肯定是在四國的某個高級中學裏一副津津有味的樣子聽前後桌跟我分享的老掉牙的粗俗笑話消磨時間,正享受著社會福利補貼裏免費的營養午餐,一分錢都不用的教育,孤兒優待政策裏的特別幫助……然後走向大學,再步入社會,最後做到在電視節目上市長對我說的“成為一個堅強的孩子,將來成為國家,社會的人才。”的目標,就功德圓滿了。
當我的父母把我大老遠的丟在四國的某個孤兒院就揚長而去的時候,我就失去了選擇的權利,隻有被選擇的命運。我當過大人物們作秀的傀儡,也迫於生計放棄過尊嚴,甚至有隔三差五的被小混混欺負的經曆,即使我再低聲乞求也隻能看著他們把我手頭上那麼一點可憐的社會保障金搶走。我心裏反抗過,也彷徨過,較早成熟的一部分心智讓我明白要與命運抗爭,即使苟延殘喘也要努力生活在這現實得殘忍的世界上,才不會成為一具沒有自己靈魂的行屍走肉。我知道這麼做需要足以保護自己的偽裝和智慧,當智慧不夠時便隻能依靠自己與生俱來的優秀皮囊。這也是我那素未謀麵的父母給我留下的唯一的印記,在某種程度上我倒是很感激他們給我如此優秀的長相,讓我能用自己的身體換取了一個小小的公寓,總算是在國中時得以免受放學回去孤兒院時同學異樣的目光。
於是當我積蓄了我認為目前足夠獨自生活下去的知識和技巧,便帶著為數不多的六萬多円逃離了原先的那個世界,徹徹底底的切斷聯係。我甚至沒有攜帶我的學生證件和移動電話,對於一個想要徹底消失的人來說,帶著任何可能被找到的蛛絲馬跡都是對過去有所留戀的表現。
“接下來打算怎麼辦?”我光著身子縮在泛黃的薄被裏思考我切斷同以前世界聯係後的對策,人生第一次出遠門使我感覺到興奮和些許恐慌,“就算通過提前預定的商務酒店房費可不低,不可能一直在這兒窩著。不如趁早打消自由的念頭,回到四國可以給你社會福利,一分錢也不用的飯,還有隔三差五來‘安慰’你的電視記者……哦!對了,還有那個每個月給我零花錢的女人,不是挺好的嗎。”
想到這兒,我腦海裏突然閃過國中時周五放學的情景。是放完春假的時候,我剛剛攀上了一個社會名流,常常在她家鬆軟舒適的床上交纏。那時我才剛發育完全不久,對這種行為也隻有好奇,對象是個整整大了我十幾歲的女人我也全然不介意。當然,不得不說玲子阿姨對我還是不錯的,每次都會給我或多或少的零花錢,甚至以她的名義幫我租了在中心市區的一間公寓。當然,我也知道這並不是指她有多熱衷於慈善事業,而是對我的身體有著濃厚興趣。
“風間君,來接你的粉紅色轎車好漂亮哦!”是班裏的同學,我隻記得她是個喜歡草莓和星星的普通女孩。
“野分,回家了哦。”車窗搖了下來,是玲子阿姨,如波浪般卷翹的長發襯托出一種成熟的女性魅力,對我也有些許吸引力。周末是我和她約定好幽會的時間,每次交纏過後我都會感受到無比的空虛,實際上我還是那麼孤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