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卷之一(1 / 3)

晉書天文誌儀象雲。洛書甄曜度、春秋考異郵皆言。周天一百七萬一千裏。陸續雲。天東南西北徑三十五萬七千裏。此言周三徑一也。考之徑一不啻周三。率周百四十二而徑四十五。則天徑三十二萬九千四百一裏一百二十二步二尺二寸一分七十一分分之十。又引周禮地中之說。以土圭句股法入之。得天徑十六萬二千七百八十八裏六十一步四尺七寸二分。以減於甄曜度、考異郵之數。餘一十六萬六千六百一十三裏有奇。或以問李子曰。以土圭法校之甄曜度、考異郵。其數曾不及半。是何二說相懸如是之賒邪。曰。此蓋甄曜度、考異郵之數。自天之極際言之。土圭之數。自黃道言之。天包地外。地處天中。日月又居天地兩閑。故其數當半天徑也。而猶有不合者。不容不合。特算家大率言之。易曰。日月麗乎天。百穀草木麗乎土。說者謂麗為附。然日月之麗乎天。非若百穀草木之麗乎土也。亦本乎天者親上雲耳。故邵康節解離麗之麗。不取舊說。但謂文彩著見之義。

又晉書天文誌雲。傳說一星。在尾後。主章祝巫官。傳、從人從專。音直攣反。說、讀如字。而莊子雲。傅說得之。以騎箕尾。則傅、從人從尃。說、讀如說音。是為殷相之名。而不取傳說之義。然晉誌言此星在尾後。則實當箕、尾之閑。而複雲主章祝巫官。何也。豈莊周之言。與此各自為說。不相本耶。博聞君子。當有以辨之。

呂氏春秋。荊有佽飛。得寶劍於於越。高誘注雲。吳邑也。荀子勸學篇。於越、夷貊之子。生而同聲。長而異俗。教使之然也。楊倞注雲。於越猶言吳越。且引高誘為據。予按春秋定公五年。於越入吳。杜預曰。於、發聲也。孔穎達以為越是南夷。夷言有此發聲。史官或正其名。或從其俗。史異辭。無義例。公羊傳則曰。於越者、未能以其名通也。越者、能以其名通也。何休注曰。越人自名於越。君子名之曰越。赤狄以赤進者。狄於北方總名。赤者其別。與越異也。吳新憂。中國士卒罷敝而入之。疾罪重。故謂之於越。範寧曰。舊說於越。夷言也。春秋即其所以自稱者書之。見其不能慕中國。故以本俗名自通。考數家之說。雖有小異。然皆以於越與越同為一國。呂氏及荀卿子所言於越。正指於越耳。於於二字。音聲小別。義理無殊。自不得以於為一國、越為一國也。今高誘乃以於越為吳邑。楊倞又以於越為兩國。何陋如之。誘誤走者也。若倞者。真類夫隨人誤走。而又呼他人使隨己而東西也。大抵於越與句吳本皆夷語。即漸就簡而入於華耳。此亦豈有難曉之理哉。於越之說。錯謬已如此。市本荀子書。又以於字作幹。魚魯虛虎之舛。晚生後進。何所適從。

前漢西域傳雲。玉門、陽關出西域有兩道。從鄯善傍南山北。波河西行至莎車。為南道。自車師前王庭隨北山。波河西行至疏勒。為北道。師古曰。波河、循河也。音彼義反。黈曰。此義是而音非。波止當如字讀之。波之為言。自有循順之意。今人言循河而行者。皆謂之邊河。波河之語與邊河政同。又雲。出陽關。自近者始。曰婼羌。去長安六千三百裏。辟在西南。不當孔道。師古曰。孔道者、穿山險而為道。猶今言穴徑耳。此又誤矣。孔道止謂大道也。前言辟在西南。故後言不當大道。若言不當穴徑。是何說之怪耶。故其下又言西北至鄯善。則知鄯善正當大道耳。

古詩三百五篇。皆可聲之琴瑟。口詠其辭。而以琴瑟和之。所謂弦歌也。古人讀詩者皆然。使今學者。能仿佛於古人。則人心近正。庶幾詩樂之猶可複也。鄉聞東平一士人家蓄琴譜一編。四詩悉備。兵燼以來。不知存否。愚嚐有意試擬補一二編。顧不深解音律。故又不敢妄為之。晦庵有言。古人言必引詩。蓋取於嗟歎詠歌。優遊厭飫。有以感發人之善心。非徒取彼之文證此之義而已。又曰。反複詠歌之閑。意味深長。義理通暢。使人心融神會。有不知手舞而足蹈者。是則引詩之助與為多焉。晦庵言引詩者猶當嗟歎詠歌之。況讀之者乎。

石林過庭錄經史辨疑雲。人而不為周南、召南。其猶正牆麵而立也與。牆所以扞外。正牆麵而立。謂其背治內之道。反而麵乎外也。治曰。此說非是。牆麵隻謂無所見耳。又何限乎內外之閑哉。

晉郗超之郗。則讀如綌音。郤詵之郤。則讀如絺音。今人不複別白。皆從綺逆反。大謬也。予兒時讀李翰蒙求。先生傳授。皆讀郗作郤。長大來始悟其錯。俗又讀郗作客。可笑。

莊子齊物論。夫隨其成心而師之。誰獨且無師乎。奚必知代而心自取者有之。愚者與有焉。治曰。知、讀從智。代、交也。而、汝也。謂人人各自有師。何必智交於汝心。然後自取而始有之。故雖愚蒙之人亦有成心。可隨而師之也。成心者、呂惠卿所謂吾所受於天而無所虧者也。

李益鸛雀樓詩。事去千年猶恨速。愁來一日即知長。魯直初至葉縣詩雲。千年往事如飛鳥。一日傾愁對夕陽。全用李句。然其意不逮李遠矣。

東坡謂梁昭明不取淵明閑情賦。以為小兒強解事。閑情一賦。雖可以見淵明所寓。然昭明不取。亦未足以損淵明之高致。東坡以昭明為強解事。予以東坡為瓊森事。

楊誠齋詩。句句入理。予尤愛其送子一聯雲。好官難得忙不得。好人難做須著力。著力處政是聖賢階級。若夫淺丈夫少有異於人。必責十百之效於外。一不我應。悻悻然以舉世為不知己。方扼腕之不暇。顧肯著力於仁矣乎。故終身不能為好人。

世俗有孤負之語。孤謂無以酬對。負謂有所虧欠。而俚俗變孤為辜。辜自訓罪。乃以同孤負之孤。大無義理。

郭璞客傲雲。不塵不冥。不驪不騂。驪當作犁。然莊子有牝馬驪牛三之語。則驪字亦通。又左芬離思賦。親辰尋因。同押。古文雖不拘於聲病。然上平之親、下平之侵未有協用者。尋當作循。

左傳。莊公七年。夜。恒星不見。夜中。星隕如雨。杜氏解如為而。晉書禮誌載成帝納皇後杜氏。舉晏桓子語。夫婦所生若如人。然左氏實作若而人。因知而如二字。古語相通。俗謂如今又謂而今。亦當本古語雲然。

五福六極。皆指人事言之。晉五行誌說凶短折。則謂人殤曰凶。禽獸曰短。草木曰折。推原箕子之意。寧複有此。若福極之事。兼飛走草木而言之。則夫五福之中。若富與攸好德。六極之中。若憂與貧。豈飛走草木。亦有是耶。

東坡有老饕賦。前後皆說飲食。按左傳文十八年雲。縉雲氏有不才子。貪於飲食。冒於貨賄。天下之民謂之饕餐。說者皆曰。貪財為饕。貪食為餮。然則東坡此賦當雲老餮。不當雲老饕。

劉歆說三統曆術。配合易與春秋。此所謂言及於數。吾無取焉。夫易載天地萬物之變。以明著吉凶悔吝之象。春秋褒善貶惡。代天子賞罰。以垂法於後世。至於章蔀發斂之術。則羲和氏實掌之。而歆乃一一相偶。是亦好異者矣。且易有卦有爻。其二篇之策。當期之日。猶得以強論之。夫所謂春秋者。屬辭比事之書。與數學了不相幹。而亦胡為妄取曆算。一一而偶之哉。班固不明此理。不敢削去。千古而下。又無為辨之者。深可恨也。

後稷、摯、堯、契四人。同為帝嚳高辛氏之子。契則十三葉而得湯。稷則十四葉而得文王。然夏之世。曆四五百年。而商之世。又曆五六百年。計千餘年而文王始生。若以代數較之。文王之於湯。但不及一葉耳。是則殷之先一何夭。周之先一何壽乎。此為甚可疑者。前誌必有脫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