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章(1 / 2)

東京江東區的沿海公路上,傍晚的太陽依然如這座城市的人一樣賣力工作著,給來往的車流鍍上了一層橘色,道路一側的港灣如同雜亂的樂高玩具,砌滿了五顏六色的集裝箱,另一邊就是東京灣的大海,遠洋郵輪看上去過於緩慢,讓這片海域顯得粘稠。

轟鳴聲傳來,一輛黑色摩托機車貼著車流疾風穿行,和那些規規矩矩的汽車比起來,它靈動的像一隻離經叛道的烏鴉,前方即是京東大橋,一座長達三公裏的鋼鐵巨獸。黑色機車陡然提速躥上橋身,暫且車輛不多,瞄準了一條筆直的路線直衝出去,轟隆隆的響聲讓四周的空氣都在抖動,速度越來越快,機車在橋梁巨大的鋼架中飛梭的感覺好似一顆正在穿越槍膛的子彈。

60秒後,機車已經跨越了半座大橋,不遠處兩輛轎車並排行駛擋住去路,這是段1.5秒的距離,懶得減速的話,機車隻有不到一秒鍾的時間來調整線路。足夠了,機車像狙擊手一樣做出了一個微妙的擺幅,劃出一道優雅的弧線從兩輛車的縫隙中穿了過去。

這是危險的一幕,或許也是稀鬆平常的一幕。

在烈焰中穿行,速度就是安全。

騎摩托車是一種什麼感覺?對於我們的主人公來說,是一種會上癮的感覺,是一種任何事情都無可比擬的真實,當四衝程發動機帶動著曲軸高速旋轉,時速超過200公裏之時,世俗的一切從身體上一一剝離,那個時刻,隻有速度作伴,內心會變的非常平靜。

車輪鋼圈的旋轉緩緩停止,黑色機車在一處幽靜的高地停了下來,駕馭它的人摘掉了頭盔,不修邊幅的輪廓下是一副年輕的臉龐,恰到好處的胡渣讓他看上去像個有故事的人,他有一個聽起來點火就著的名字,橋草。

入夜的氣息在四周暈散成冷冷的色調,天空出現了幾團烏雲,橋草把車立住,站在一旁眺望遠方燈火燦爛的團地。他點了根煙,吞吐幾下皺起眉頭,接著從口袋裏掏出手機呆滯了片刻,鬥膽似的撥下了一個號碼,又猶豫了一口煙的功夫才放到耳邊。

幾聲日文提示的轉接音後,電話通了,雙方都沒有說話,橋草顯得有些忐忑,香煙燒到了他的指尖,他急忙丟掉。

“我還活著……”一聲沙啞的,沒有溫度的國語從聽筒裏傳來。

聽到這個久違的聲音,橋草有些愣神,他保持著冷靜說道:“我要回國了,住院費我很快會交上。”

電話的另一邊,是位於中國某城的小醫院,一位麵無血色的老人倚靠在病床上,用顫抖的手拿的電話,連接在他身上的檢測儀器顯示出他的患病程度之深,他咳嗽了兩聲,肩膀猛烈的聳動著,他便是橋草的父親,聽到橋草的話,他沒有理會住院費的事情,隻是冷冷的說著。

“回國?看來哪裏都容不下你呀。”

另一邊,橋草聽到父親的話不知道如何作答,天空的烏雲愈發濃密了。

病房裏的橋父又忍不住的咳嗽了兩聲反譏道:“哼哼,別指望我會感激你,我欠別人的債,死了就清了,你欠我的債,你好好背著吧。”

橋父越講越激動,檢測儀也隨之發出急促的聲響,像是死亡的計時器又加快了一樣。

橋草的電話出現忙音,父親掛斷了,橋草無奈的呼了一口氣,天空降下小雨,他戴上頭盔發動了機車,車燈在濕滑的地麵上反射著鉛冷的光澤,機車馳騁而去,剛從羽田機場起飛的飛機劃過夜空,隆隆的呼嘯聲淹沒了摩托車的喘息聲。

沒過多久,橋草就回國了,似曾相識的生活也一同歸來了,又遇到了過往的,想見的,不想見的,不可避免的重新交織起來,誰讓他離不開機車,就像牛仔離不開馬。

回到熟悉又有些陌生的城市,找了間臨時的屋棚住著,收了一台老古董機車,悉心擦洗一番,加滿油,發動,上路,剛跑起來一點都不low,可沒跑多遠就有點漏,突突的幾聲悶響,排氣管冒出了黑煙,丫拋錨了。

這天下午,橋草氣喘籲籲的推著機車走進屋棚,排氣管被熏的像臘腸,一路都在流油。

橋草放下車,搖搖頭,從桌上拿了瓶啤酒用手擰開,一屁股坐上鋪在地麵的床墊,喝了兩口,呸呸呸,忘了自己滿手的機油。煩躁的橋草把酒瓶朝牆壁丟去,炸裂聲響起。他的視線因此注視到了牆上一件賽車服上,破舊,但並不堪,磨損的表麵好似某種天然風化的紋理,淡淡的蒙塵散布著率真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