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頭天色已經徹底暗下去了,月明星稀。
他停下車後,不知道想著什麼,又安靜地坐了一會兒才往裏麵走。
紅毛應該在屋頂上烤肉,院子裏飄著肉香。他順著外麵的樓梯一節一節的上去,中途偏頭點了根煙。
火苗從銀灰色的火機上麵竄起來,他薄薄的眼皮低垂著,側臉的線條輪廓看起來更加清晰立體。
紅毛原本正忙活著鍋裏麵的牛肉,見程靳回來,趕緊問了句:“把丫丫送回去了?”
他說完也不知道是想到了什麼,再開口時語氣還有些委屈。
“也不知道你哪塊兒比我好,那小丫頭整天程靳哥哥程靳哥哥的,送回家也隻讓你送。”
程靳沒搭理他的小情緒,嘴裏叼著煙,隨手把車鑰匙往桌上一扔,拿腳勾出了一個放在桌下的塑料凳子,坐了下去。
他朝一個裝垃圾的破箱子裏麵彈了彈煙灰,說:“回去的時候還念叨不想被瘋老頭抓走呢。”
紅毛一聽,也想到了下午的事兒。
“那女生也太奇怪了,你說她壞吧,丫丫還說她救了她,你說她是好人吧,她後來還那麼嚇唬個孩子!什麼人啊,真是!”
程靳被他念的,一瞬間也想到了中午那個女孩子。
但很奇怪,他的記憶點和紅毛有些不一樣。
他想到她時,滿腦子都是她最後嚇唬丫丫時,臉上的那個壞笑。
有計劃得逞的感覺,也有幸災樂禍。
可挺怪的,看著的時候不怎麼討厭。
他思緒慢慢回籠,不再多想她,視線落在烤鍋上方的熱汽和油煙上麵。
“嫂子看起來又嚴重了,今天我過去,她一直躺床上沒起來。”
紅毛“啊”了一聲,情緒瞬間也down了下去。
程靳又抽了口煙,低聲開口:“嫂子喜歡的那個作者聯係到了嗎?”
他們說的嫂子就是丫丫的媽媽,去年年末確診了癌症晚期。
前階段她在刷微博的時候無意刷到了一組風格獨特的人像畫,她特別喜歡,也很想要一幅。
她當時說得輕鬆——
“這畫的風格還挺特別的,如果當成我葬禮上的遺像,你們對著它估計也不會哭得太慘了吧。”
她說的時候無意,但聽到的人卻留了心。
紅毛聽了程靳的話,馬上掏出手機打開郵箱瞧了瞧。
下一秒,他“操”了一聲。
“這他媽全是英文,我也看不懂啊!”
程靳沒出聲,直接將手機拿了過來,垂眼掃過屏幕。
那個作者是國外的一位大師,那邊的人回複過來的郵件,也全是英文。
過了幾秒,也不知道他看見了什麼,表情忽然沉了沉。
紅毛見他情緒不對,趕緊問:“怎麼了怎麼了?”
“那邊的人說,畫那些畫的大師上個月剛去世。”
程靳說完有些煩躁,剛想把郵件關掉,卻忽然又像看見了什麼似的,動作一頓。
紅毛看不懂,隻能像個文盲似的幹著急。
“又怎麼了?是不是有什麼轉機啊?”
程靳沒搭理他,隻又確認了一遍郵件後麵的內容——
【……不過親愛的,有件幸運的事,你們所說的那幅畫並不是LI所作,作者是他的小徒弟。她是中國人,前幾天忙碌完LI的葬禮後,就因為簽證問題回到了中國。
她性情古怪,很少與人深交,所以我們並沒有她的聯係方式和電話,目前隻能提供給你她回國的航班信息和姓名。其餘的,隻能靠你們自己努力爭取了。
祝你們好運。】
郵件的最後,附著那位小徒弟的航班信息以及姓名。
S市,M國(1:03AM)——北城,中國(2:12PM)
程靳他視線下滑,最後落在了那個人的姓名上麵——
MiS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