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章 萬裏尋故人(1 / 3)

采集標本進行科學研究的“瑪喬裏”號輪船,趁著烏幹壁河落潮,放下了一艘舢板。舢板順流而下,毫不費力地前行,不大工夫,就走出三海裏之外。從舢板上遙望“瑪喬裏”號大船,隻能看見一個輪廓了。“瑪喬裏”在等舢板完成任務回來,就準備返航了。小船上的水手們有的在打盹,有的在閑談,悠閑自在。忽然,大家注意到河的北岸站著一個奇形怪狀的人,伸著赤裸的雙臂,發著喑啞枯澀的喊聲,似乎在向小船上的人打招呼。

大副輕聲說:“看樣子他似乎是個白人,來!我們把船靠上去,看他究竟要幹什麼。”

他們把船劃近岸邊,才看清楚這是一個憔悴的老人,披散著的白發已經粘成一片,瘦小佝僂的身體赤裸著,隻在腰裏圍著一些破布。他一見人,淚珠就成串地滾了下來,掛在他痘痕斑斑的雙頰上,口中在喃喃不清地說著什麼。

大副聽了一陣,聽不明白他在說什麼,就問他:“你是俄國人嗎?你會講英語嗎?”

他似乎聽懂了,於是就用英語講起來,但他說得很吃力,很生硬,邊想邊說,斷斷續續,好像他已有很多年不講英語了。水手們吃力地聽著,他大意是說,懇求小船把他帶走,離開這可怕的地方。大家商量了一下,出於憐憫,就答應了。老人一上船,就告訴搭救他的人們說,他身陷蠻荒已有十幾年,這十幾年中,吃盡了各種苦頭。至於他是怎樣來到非洲的,卻隻字不提。而且他語無倫次,讓聽他說話的人產生這樣一種印象,仿佛他經曆了過多的恐怖生活,使得他精神有點不大正常了,已經忘卻了他從前的種種遭遇。他甚至連真實姓名也說不出來,隻告訴水手們他叫米歇爾·薩布羅夫。其實,他就是曾經綁架泰山兒子的暴徒鮑勒維奇,從前他如狼似虎,現在卻奄奄一息、孱弱老朽,誰也不會把眼前這個米歇爾·薩布羅夫與過去那個作惡多端的鮑勒維奇聯係起來。

原來,鮑勒維奇自從黑社會頭子羅可夫死於豹口之後,他僥幸逃生,已有十多年。但這個歹徒並不感謝上蒼讓他活到現在,反而在心裏不斷詛咒,認為羅可夫死得便宜,躲過了蠻荒中種種地獄般的痛苦,命運對自己實在是太殘酷了。他多少個日夜處在恐怖的荒野裏,簡直還不如死了來得痛快。像他這種惡棍,是從來不知道感恩的。

鮑勒維奇本想炸毀“金凱德”號,又深恐泰山帶著大猿和豹子來追捕他,所以冒險逃入叢林深處,不料他卻被一個吃人部落的黑人捉去。由於過去他和羅可夫走過許多蠻村,作惡不少,可以說是劣跡斑斑,所以黑人們要動手殺死他,還多虧了酋長出來解圍,才饒他一命。在苟延殘喘中,他成了全部落的人都憎惡的家夥。武士們常用鞭子打他,婦女和小孩也常用棒子或石塊打他,他隻有躲避求饒,自然不敢還手。在這期間,他染上了可怕的天花,弄得一臉麻子,以前的滿頭黑發也變成了稀疏的黃毛,四肢彎曲,走路蹣跚,背也駝了,牙齒也被人們打掉了,連思維和反應能力也遠不如昔日敏捷。現在,即使他親生母親見到他,恐怕也認不出他是自己的兒子了。

他們把他帶上了“瑪喬裏”號大船之後,給他食物,讓他休養。他體力稍有些恢複,但外貌變化不大,看上去簡直像七八十歲的老人,誰也料不到他隻有三十多歲。過上了安定生活的鮑勒維奇,心裏仍充滿了仇恨。他第一個痛恨的是他和羅可夫的共同敵人泰山,第二個則痛恨害他身陷蠻荒十多年的羅可夫,他痛定思痛,連判過他徒刑的法官、捉拿過他的警察、維護社會秩序的法律,都無一不恨。每天他都在心裏謀劃著,怎樣才能出這一口惡氣。日子久了,水手們見他瘦弱,既不能幫著幹點什麼,也不和任何人談笑,大家也就不大理會他了。

“瑪喬裏”號在烏幹壁河口的叢林島旁停泊了很久,因為船上的幾位科學家到內地彙報工作去了,他們所需的實驗資源這個島上卻十分豐富,所以必須等專家們回來之後,才能進行下一步工作。水手們閑著沒事,常去島上走走玩玩。鮑勒維奇對船上的單調生活也感到厭倦了,就要求水手們也帶他到島上去。

荒島上的森林蓊蓊鬱鬱,綠蔭垂地。水手們一上岸,有的釣魚,有的打獵。隻有鮑勒維奇一個人,或踽踽獨行,或獨坐在樹蔭下,暗自編織著他的複仇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