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年12月31日,今年的最後一天。
明天就是元旦節假期,晚上許多市民聚集在城市中心的遠華廣場守候,準備參加新年倒計時活動。廣場旁的綠蔭閣西餐廳內生意極好,從下午五點開始就人流不斷。
中年老板娘站在玄關處不停地迎來送往,臉部肌肉笑得直抽抽。這可苦了下麵的一應員工,一整天忙得腳不沾地,無不叫苦不迭。就盼著新年過後能收到個還算有點厚度的紅包,也好回家過年。
已經是晚上九點多了,狼藉的碗碟和杯盤還在不停地被送進廚房洗涮間。水管裏早就沒了熱水,雖然帶著厚厚的塑膠手套,林夕還是能感覺到那種油膩、冰冷和濕漉漉的感覺,不斷從指尖蔓延到全身。
其他幾個洗碗工已經輪過一次班,隻有她一直從上午幹到現在,隻為了能多賺一個工時的錢,因為今天幹活是雙倍工資。
肢體早已僵硬麻木,左半邊腦袋一陣陣地抽搐,發緊發痛。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這麼活著,苟延殘喘,想想市郊出租房裏那一大家子的老弱病殘,也唯有咬牙堅持下去。罷了,隻當自己是一台沒有感情的洗碗機器。
身體是一天十幾個小時不停忙碌著,大腦清醒的時候,偶爾有那麼一瞬間會想起過往的一切。
光鮮亮麗的娛樂圈,五光十色的上流社會,衣香鬢影的酒會,衣冠楚楚的明星和富商名流,各式各樣精美的奢侈品和禮服,那些鶯鶯燕燕、嘻笑打鬧的閨蜜,還有那個喜歡穿白襯衫深色西褲,脖頸間解開兩粒紐扣,傲驕又英挺的男人……
回憶有如過電一般,讓人有短暫的眩暈和快感,隨即馬上就會跌入無底深淵。是嗬,跌進這不堪的泥沼裏,她是再也爬不出來了,唯有認命。
到十點過,送進廚房的碗盤終於少了起來,廚師和工作人員都陸續下班了。林夕洗完最後一隻紅酒杯放好,緩緩直起腰,長長地出了一口氣。
“林夕,差不多就早點回去吧,我給你裝了些剩下的麵包和黃油,拿回去明天當早點,就放在碗櫃下麵。”店麵經理李靜探頭進來說。
“不好意思,每次都麻煩你……”林夕囁嚅著,心裏感激。
“沒事兒,反正過了今天也是要丟的。說起來倒是我不好意思,本來說好讓你來做收銀員的,誰知道……”
李靜歎了口氣,心想,自己能幫的也就隻有這些了,要怪隻能怪她命不好,礙了別人的眼。
“一個月兩千七,挺好的,比做收銀員還高兩百塊,就是累點。”林夕一邊說話,一邊利索地用抹布擦拭洗碗池。
她盤算著,隻要幹完今天,工資加上加班收入,這個月能領到三千塊以上。再加上幹滿一年的年終獎,下個月,媽媽在康複醫院的費用和房租都能交上了,如果能剩一點錢,還可以帶小姨到精神科做一次康複治療。
忽又想起來,過年前還得去靖城監獄看看弟弟,給他帶點衣服和吃的,要不他在裏麵老受別人欺負,這路費也得省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