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再次飄落,倒也配得上這冷宮。
冷風夾著寒雪撲麵而來,清零盯著房簷上結的一根根冰淩,想著那些前塵往事。倒不是那一切多麼不值得忘懷,隻是偶爾想起來,作為打發時間的消遣,不然呆在冷宮裏還能幹什麼?
在這寒冷天氣裏,兩隻膝蓋傳來的痛楚卻足以讓她比以往任何時間都清醒,嘴中溢出的呻吟,聽起來好像哭泣,可是清零從進宮的那一刻開始,就已經不會哭了。
家族失勢,直接殃及到身為宸妃的清零,一個後宮弄權的罪名,發進冷宮還不夠,還要受刑以示懲戒。她又有何罪可懲,又有什麼未來可戒呢?也許隻用這樣的傷痛讓她在以後的時日裏,始終無法忘卻帝王的無情,命途多舛。
大多數宮裏的女人,得寵之後又失寵,甚至被扔進冷宮,發瘋的發瘋,慘叫的慘叫,有的人終日呻吟不斷,也有人時時放歌一曲,發泄不滿,可是清零就是什麼都不想做,單純地發呆而已。
吃得是搜了的饃饃,喝的是餿了的水,不但無味,而且難吃至極。但是清零一點也不在乎,反正吃什麼都沒差。家族完全沒落,恐怕很多人都去要飯,自己能吃飽已經不錯了。
清零低頭,發現自己的頭發已經到了腳邊,指甲有寸許,白青色,配上一身破爛的白色的袍子,簡直是個妖怪。
風大了起來,雪下得更猛烈了。這是清零呆在冷宮裏的第六個冬天,而冬天也是這個地方最難過的時節。她拉了拉身上的白袍,這還是進來那日穿的。曾是上好的質地,此時卻已經洗得發白。在冷宮裏,每年冬天都會有很多女人死去。還要挨多少個冬天,才輪到她呢?
聽著遠處一直有樂聲傳來,皇帝似乎納新的一批妃子,原先心還會痛,還會怨帝王無情,如今她早已經麻木了,隻是宮裏宮外會熱鬧上很長時間,吵死人了。
她瞥了一眼四周,發現今天又進來兩個生麵孔,她不認識他們,不知道這兩個女人是哪裏得罪了君王,被丟進這個隻有鬼呆的地方。
清零衝這兩個人笑了笑,兩人嚇得抱作一團,慌慌張張地跑了。
有一天,天氣似乎好了一點,太陽也生出來,清零拖著長長的袍子,來到一作枯黃的假山下坐著,吸著新鮮的空氣。
“不要接近宸妃,冷宮裏的人都說她跟鬼一樣,會吸收人的陽氣呢,你看她呆了六年,卻身體好得很,跟咱們吃的一樣是餿水餿飯,卻氣色如常,唇如血紅,妖豔異常。你在看她的頭發和指甲……啊呀……”跟著是幾個女人的尖叫和交頭接耳。
清零聽得冷笑,如果她是鬼,第一個就是吃了他們這些長舌婦,然後去挖開皇帝的胸膛,看看他的心是什麼做的。
一夜夫妻百日恩。被那皇帝臨幸不久,年輕氣盛的他就禦駕親征,她想他看起來這麼累,一定是有太多的事要安排,還要安排一夜給她,她不忍對他撒嬌,讓他分心。他凱旋而歸,意氣風發。清零跪在他麵前,他一把將她拉入懷中,緊緊摟著她的腰。他的手好大好暖,摟得清零氣也透不過來。
“愛你!”皇帝摟著她的身體,在她耳邊說著無盡的情話,冊封他為宸妃,還答應以後把她升為皇貴妃,如果她足以抵擋一麵,他就封她為皇後。
這樣的允諾叫清零很高興,同時也在暗歎,帝王啊,欣喜的時候說什麼都可以,不高興的時候,說拋棄就拋棄,帝王就是如此無情。
“聖旨……聖旨……”小春子一路小跑,飛奔過來,滿頭大汗地對清零道:“聖旨……”
“如果說不清楚,就滾回去吧!”清零用清冷的聲音說道,果然,小春子的臉立刻嚴肅起來,努力地平住自己的呼吸,清零想,也許假山後麵的那幾個女人也停住呼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