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森林回了南京,不敢直接回固城,飯碗沒了,王蘭蘭要問個究竟,他想不出怎麼回答。鄭婷婷失蹤快一星期了,王紅紅已慌了神,鄭守財也顧不了腿傷,轉回了南京的醫院。
鄭守財換了手機,辦的是老卡號,二十四小時開機,希望有綁架婷婷的人來談條件,但是沒有,警察估計,是落在了人販子手裏了。
金森林是金淼淼出事後才趕回固城的,厄運也沒饒過他,他也是禍不單行,先是他沒了工作,接著是兒子進了公安局。他進了家門,王蘭蘭躺在床上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又兀自流自己的淚。金森林叮囑自己,你不能倒下,兒子犯事了,工作丟了,王蘭蘭倒下了,但日子還得過下去。他買菜燒飯,打掃房間,就是在整理兒子的房間時,他發現了鄭婷婷的那個超薄電腦,叫愛怕它。就是婷婷用的那個,金森林撥開右上角的皮套,那次留下的凹坑赫然在目。這回他撐不住了,癱倒在地板上。
他把那東西悄悄埋了。禍不單行,但即使成了雙,那還是禍,到了三,那是滅頂之災,任誰也扛不動了。
王蘭蘭轉悲為喜時,金森林像局外人一樣冷眼看著。他變成了一個酒鬼,他在街邊的小飯店點-道菜,可以將-瓶白酒喝光。酒喝多了,他忍不住想,這個兒子真不像他啊,他敢作敢為,無愛無恨,無懼無慮,跟他,跟這世界上的這些人確實不是-個人類。
有一天夜深,他被小飯店老板趕了出來,大街上人跡稀少,很多店鋪都打烊了,隻有網吧還開著,他一頭鑽了進去。網吧裏燈光昏暗,他看見每一台電腦前都趴著-個腦袋,像一頭頭蟄伏的獸,每個腦袋上都是閃著藍光的臉和眼睛,他不知道,那是屏幕的反光。這大概就是兒子說的另-個人類,他一時有些不適應。幾乎每一所城鎮都有著這樣的網吧,加起來成千上萬,網吧裏都埋伏著幾十、幾百頭這樣的夜獸,一旦它們白天衝上大街,這個世界將變得多麼恐怖!小夥子警惕地問,你是找人嗎?金森林說,不,我自己玩遊戲。他買了時間,請小夥子教他怎麼玩。小夥子說,遊戲有很多種,你喜歡什麼?金森林說,殺人的。小夥子說,你想用什麼兵器,有古代的現代的還有未來的,任你選。金森林說,就用刀,白刀子進,紅刀子出,痛快。
王蘭蘭難得地惦記金森林一回,打電話問他,你在哪裏?
金森林的眼睛裏也閃著藍光,他豪邁地說,在殺人。
但是金森林手笨,酒後的腦子也不好使,他一上戰場,刀還沒舉起,敵人就將他變成了一具骷髏,屢戰屢亡,小夥子在一旁說,大爺,你這水平,還是回家去玩“憤怒的小鳥” 算了。
金森林聽不懂,說,怎麼說話?老子人憤怒,鳥不憤怒。你家才養那種憤怒的小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