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章 引子(一)(1 / 2)

引子

西南某省,蜿蜒流淌的涪江邊有一個極其普通的小山村,深水溝村。

涪江屬長江的二級支流,它如其它許多大河一樣,發源於雪山,流經兩岸層巒疊嶂的高山地區。河流經處,既有對峙的絕壁,也有舒緩的河穀。深水溝村就位於河水緩流地帶。流到此處的江水日夜穿梭於山嶺與小盆地之間,奔流不息一路向南,流入嘉陵江,再彙入長江,向東直至大海。

深水溝村地勢平坦,但江的對岸卻是懸崖峭壁的山林地區。江的兩岸雖然隻是同縣不同鎮,但如要相互往來,卻必須上遊一座大橋而行。兩岸雖隔江而望,互相能看見江對麵升起的嫋嫋炊煙,往返卻要百十來裏。天然地勢的阻擋,讓江的兩岸少通往來。

深水溝村依山而建,一條不深的水溝繞山腳而過。

這條水溝並不深,溝裏也沒有水,不知因何緣故,卻取名為深水溝村。不過,也沒有哪個閑人去深究這奇怪地名的由來,因為從上幾輩人出生的時候起,這個地名就已經存在了。

這是一九七六年初夏的一個黃昏,正是倦鳥歸巢,家禽回窩的時候。天還沒完全黑下來,女人們便扯起喉嚨,開始呼娃喚狗。此時,整個村子裏除了偶爾的娃哭狗叫外,所能聽到的便是各家女人們尖利的嗓音。

“嚕,嚕,嚕……嚕,嚕,嚕……二鐵蛋,你這個屁娃兒,趕快把小豬給老子趕回圈裏去!”

“鬆柏娃,煮稀飯時鍋裏的米少放一點,你再放那麼多,把稀飯煮成幹飯,你媽就不給你拿學費錢了!”

“金娃子,去把你弟弟找回來,這個死娃兒死到哪兒去了,看他回來老子不打斷他的腿!”

“瓊香娃他爸,你回家時順便把地裏的豬草帶回來!”

村子中間有一個小小的池塘,池塘不大,不到半畝地,可一到夏天,卻年年碧葉鋪池,荷花滿塘。

池塘邊有一戶青磚黃土牆的人家。天快黑下來了,這戶人家的大門還打開著。這戶人家很整潔,堂屋中間的一張舊八仙桌上正亮著一盞昏暗的煤油燈,桌旁坐著一個剛從地頭收工回家,滿臉胡茬,不到五十的漢子。

他叫秦四寶,雖然隻是人到中年,但歲月卻已經在他的臉上刻下了蒼老的痕跡。

他麵前的碗裏放著一碗女兒為他準備的白開水,歇息了一會,等水裏的熱氣散盡後,他端起碗,揚頭三兩口便喝光了碗裏的水。沒等擦幹胡茬上的水珠,他就從腰間掏出汗煙袋,就著麵前的煤油燈,“吧嗒吧嗒”地抽了起來。

煙鬥裏的火星子在他的一呼一吸下一閃一閃的,吸進肚裏的煙嗆得他直咳嗽。

“爸爸,叫你別吸那麼多煙了,你就是不聽!姐姐回來看見又要說你。你不要吸了,馬上就要吃晚飯了,我們今天吃好的。”

聽到他的咳嗽聲,一個係著白布圍裙的少女的身影從旁邊的廚房裏輕盈地閃了出來。她不到二十歲,中等個子,不胖也不瘦,清秀的臉上洋溢著誘人的青春。

她一邊嬌嗔地責備父親,一邊麻利地將桌子擦幹淨後,將一碗炒雞蛋擺上桌。在連飯都吃不飽的七十年代,這碗雞蛋也算得上是稀罕物了。

秦四寶問他的女兒:“碧蓮,今天又不是誰過生日,怎麼炒起雞蛋來了?你怎麼這麼浪費,以後嫁人可能要把婆家吃垮喲!”

“我們偶爾也過一下富人的日子嘛!今天有客人。爸,你也把煙滅了吧,姐姐馬上就回來了!”

碧蓮笑吟吟地將父親手裏的煙袋沒收了。轉身時,她背後那條粗大的麻花辮子差點掃著桌上的碗。

“你這個死女子,叫你把頭發剪短一點你又不聽。等你啥時候燒鍋時把你的辮子燒著了,你才曉得厲害,我看哪家要你這個沒頭發的丫頭!”秦四寶把那碗雞蛋移了個位置,愛憐地責備女兒道。

“我的頭發像媽媽一樣好,她說過我留長頭發好看。再說,如果剪短了多可惜啊!以後煮飯時我就把它盤在頭上。”

碧蓮一邊回答父親的話,一邊將煙鬥裏的灰在板凳上磕幹淨後,踮腳把煙袋掛在了牆上的木釘子上。

秦四寶聽女兒提到了已經過世的妻子,沒有再吱聲。

這時,屋外響起了家裏養的那條黃毛大狗親熱的叫聲。

“爸爸,是姐姐回來了,我們可以開飯了,今天家裏來了客人!“廚房裏傳來了碧蓮的聲音。

“是哪個要來?你嬢嬢不是前天才來過嗎?”秦四寶話音未落,大女兒碧荷已經跨過了堂屋的門檻。同她進來的還有另外一個人。

屋外太暗,坐在油燈旁邊的秦四寶一時沒看清來人是誰。

“山哥,你來了,快進屋裏坐!”碧蓮端著一碗炒茄子從廚房走進來,她看見了來客,熱情地招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