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回 風塵俠客意 林泉隱士心(1 / 3)

暮靄四合,山風漸起,正是群鴉噪晚,倦鳥歸巢的時候。

此刻在通往伏牛山的一條山道上,忽然傳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打破了山穀間的寂靜,兩匹快馬一前一後疾馳而來。前麵是匹身高腿長的大青馬,馬上端坐著一個身材瘦削的黑衣漢子,四十歲左右年紀,背上斜插著一柄單刀,顧盼之間,豪氣逼人;後麵是匹大黑馬,馬上是位身材健碩的藍衣大漢,濃眉大眼,三十四五歲年紀,精神抖摟,背上也斜插著一柄單刀。

兩人手持馬鞭,催馬急馳,霜鬣乘風,鐵蹄濺土,塵沙飛起兩丈來高。這兩匹馬都是千裏挑一的良駒,雖然經過了一番長途跋涉,此刻仍然四蹄翻飛,奔行如箭。山風呼嘯,四下裏鬆聲如濤。

那黑衣漢子忽地一勒馬韁,那馬噓溜溜一聲長嘶,陡然停住。那藍衣漢子微微一驚,旋即也停下馬,問道:“大哥,怎麼啦?”

那黑衣漢子雙眉微挑,說道:“你聽?是不是有人在叫救命?”那藍衣漢子心中一凜,側耳傾聽,山風呼嘯聲中,隱隱約約裹挾著幾聲呼救的聲音,隻不過那聲音甚是微弱,若不仔細聆聽,隻怕很難聽得出來。那藍衣漢子失聲叫道:“是的,大哥,是有人在叫救命。”

那黑衣漢子點點頭,道:“好,咱們去找找,看那人在哪裏?咱們好歹也救他一救。”跳下馬,循聲尋去。那藍衣漢子也跟著下了馬。

此時暮色朦朧,兩人睜大眼睛,四處尋找。忽然那藍衣漢子一聲驚呼,指著路邊的亂草,叫道:“大哥!你來看。”

那黑衣漢子忙走過去,凝目一看,隻見草叢邊斜斜地躺著半截劍頭,於是拾起細看。那藍漢子道:“大哥,怎麼?”那黑衣漢子眉頭緊皺,道:“看來此地發生過一場激戰,咱們再仔細找找,定要找到受傷的人。”沿著地上淩亂的痕跡,一路尋去。

那藍衣漢子性子急躁,走到前麵,兩人走了一兩百步遠,那藍衣漢子忽地指著路邊的懸崖,叫道:“大哥,人在這裏。”

那黑衣漢子忙走過去,低頭一看,不由得吃了一驚,眼前是一幅令人心寒膽顫的情景:路邊是一個深不可測的深淵,懸崖上生著一株孤零零的鬆樹,盤曲虯結,形狀古怪。鬆樹上一根臨空橫出的樹枝上,一個人正緊緊抱在上麵,嘶聲呼救,不時夾著幾聲呻吟,顯得甚是痛苦。此時風勢正勁,塵土飛起打在臉上,也頗為疼痛,那人抱著樹枝,在風中搖搖晃晃,隻要一個不小心,隨時都有可能墜入這深穀之中,摔得粉身碎骨。

那黑衣漢子長聲叫道:“喂,這位朋友,你現在怎麼樣了?我們這就來救你。”那人微微抬起頭,叫道:“我……我還好,有勞了。”聲音有些微弱,但充滿了歡喜之意。

那藍衣漢子道:“大哥,隔這麼遠,我們如何下去。”那黑衣漢子微一沉吟,說道:“這樣吧,你用繩子把我放下去,我去救他,然後你再拉我們上來。”那藍衣漢子忙道:“大哥,這太危險了,還是我去吧。”

那黑衣漢子微微一笑,說道:“這有什麼危險的,二弟,難道你擔心我的武功荒廢了不成?好,別再爭了,還是我去吧。”說著,從馬上取來繩子係在身上,另外一頭遞給那藍衣漢子,隨即走到懸崖邊,手足並用,慢慢爬了下去。

懸崖上苔蘚斑結,藤蔓橫生,甚是溜滑,但那黑衣漢子武功甚是不弱,沒過多久,便已落到了那株鬆樹的旁邊。他雙足牢牢地嵌入岩石的縫隙中,凝目向前望去,隻見那人伏在樹枝上一動不動,當下輕聲叫道:“朋友,你還好吧?我這就過來救你。”說著,左足輕輕落在鬆樹上,那鬆樹老枝歪斜,托住一人已是難能,如何能再支撐一個人的重量?頓時格格顫動不已。那黑衣漢子急忙收足,尋思:“看來我是不能過去了……”微一沉吟,計上心來,叫道:“這位朋友,我將繩子給你遞過來,你將繩子係在自己身上。”說完,將繩子從腰間解下,抓住繩頭,手臂一振,那繩子猶如一條長蛇般飛了過去,正好落在那人身上。

那人雙腿緊緊地夾住樹枝,雙手互用,將繩子死死地縛在腰間。那黑衣漢子叫道:“好了,我要拉了。”雙足用力,使出一個“千斤墜”的功夫牢牢地定在岩石上,吐氣開聲,雙手猛地一拉,將那人拉過來,穩穩地接住。

那黑衣漢子抬起頭,向上叫道:“二弟,你可以拉了。”那藍衣漢子在上麵聽見,雙手用力,緩緩拉動繩子,將那人拉了上來。那黑衣漢子則施展輕功,攀拊著岩石爬了上來。

那藍衣漢子解開那人身上的繩子,那人睜大一雙眼睛,眼光中充滿了感激之意,低聲道:“多謝。”

那黑衣漢子道:“這位朋友,你傷勢不輕,還是少說話。”微微皺眉,說道:“現在天快黑了,咱們還是先找一個客棧投宿吧。”那藍衣漢子點點頭,將那人扶到馬上,隨即自己也上了馬。三人兩騎,向前馳去。

又馳了一段路,才找到一個客棧。那客棧不大,此時天色已黑,店門前寫著“吉祥客棧”的紅燈籠射出幾點昏黃的光,陣陣山風吹得店門嘎嘎亂響。

掌櫃的聽見有客人,忙迎了出來,看見三人模樣,心知是江湖上的人物,當下哪敢得罪,一疊聲叫店小二張羅準備。

店小二將三人領到房裏,放下油燈,帶門出去。那兩名漢子將那人輕輕扶到床上,凝目看去,隻見他二十三四歲年紀,劍眉星目,氣宇不凡,相貌十分英俊,隻是一張臉過於蒼白,沒有半分血色,一身天藍色衣衫也是破破爛爛的,沾有幾處血漬,左肩衣布破了一處,露出一道傷口,鮮血凝結,顯然傷得不輕。

那黑衣漢子正思忖著如何開口,那人望了兩人一眼,說道:“在下武元英,乃濟南千柳山莊門下弟子。奉家師之命來此找尋一位武林前輩,不想今日在半路上遇到了兩名強人,在下武功低微,被他們打落懸崖,左肩還中了一抓,若不是兩位大力相救,在下隻怕已然命喪黃泉。請受在下一拜。”說完,從床上起來,便要下來行禮。

兩人忙攔住他,那黑衣漢子道:“我與千柳山莊的霍人清霍莊主也有數麵之緣,武世兄既是他的弟子,咱們也就不是外人了,何必如此多禮。”

武元英臉露詫色,道:“你認識家師?不敢請問高姓大名?”那黑衣漢子微微一笑,道:“在下龍鐵山,這位是在下的結義兄弟,姓周,名傳龍。”武元英“啊”的一聲輕呼,叫道:“喲,原來二位便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中原二義’,在下失禮了。”

龍鐵山道:“武世兄,你現下傷勢不輕,還需要多休息,不必如此多禮。不知你現在覺得如何?”武元英皺眉道:“我被打落懸崖,掉到樹枝上時,隻覺得左肩疼痛難當,隱隱牽扯得全身經脈麻痹,四肢動彈不得,現在似乎不那麼痛了,酸酸麻麻的沒有什麼感覺了。”

龍鐵山道:“讓我看看。”讓武元英坐到床上,伸手撕開他左肩傷口周圍的衣布,隻見一個黑糊糊的傷口赫然入目,撲鼻一陣腥臭,極是難聞。

龍鐵山吃了一驚,說道:“若我沒看錯的話,武世兄你這是中毒了。”周傳龍叫道:“中毒了?大哥,你沒看錯吧?”

龍鐵山滿臉鄭重之色,說道:“我不會看錯,這毒還不是一般的毒。”頓了頓,問道:“武世兄,今日你是與誰動手的,你將事情的前前後後都說說。”說著,從懷中取出一紅一白兩個小瓷瓶,打開瓶塞,從紅瓷瓶中倒出一些紅色的粉末敷到武元英的左肩傷口處,隨即撕下一塊衣布替他包紮好;又從白瓷瓶中倒出兩顆白色的藥丸,遞給武元英,說道:“我給你敷的是‘紅香生肌散’,這兩顆藥丸則是解毒聖藥‘白雲化毒丹’,你快服了它。這兩味藥乃是一位前輩高人傳我的獨特秘方,這一外敷一內服,對解你所中之毒大有益處。”

武元英哪敢多言,立即服下,隻覺得入口清甜,涼沁沁的滲入肺腑,說不出的舒服受用。

這時店小二已將飯菜送來,三人一邊吃飯,一邊聽武元英講話。武元英緩緩說道:“今日是九月初八,我是八月二十三接到家師的飛鴿傳書的,信中要我到伏牛山尋找一個前輩,這個前輩是家師的救命恩人,家師曾受他所托,幫助查尋一件事,現下這件事已有了一些眉目,所以家師要我去稟告那位前輩……”

他說到這裏,龍鐵山與周傳龍不由得對望了一眼,心中暗暗驚詫,周傳龍嘴唇嚅動了幾下,待要說話,龍鐵山輕輕搖搖頭,周傳龍便住口不說。

龍鐵山道:“武世兄,你奉尊師之命找尋的那位前輩是誰?不知可否告知?”武元英道:“不瞞龍大俠說,我也……也不知道那位前輩姓什麼叫什麼?家師在信上說,隻要我到碧雲寺找到一個叫慧可的和尚,到時他自會帶我去見那位前輩。”龍鐵山喃喃的道:“碧雲寺?慧可?”問道:“那你可曾去碧雲寺找慧可和尚?”

武元英道:“我在這附近打聽了好幾天,今日才打聽到碧雲寺在哪裏,當我趕到那裏時,一問,才知道慧可和尚剛剛下山化緣去了。我便急匆匆下山去追他,我剛走到那個懸崖邊,就迎麵碰上了兩個長相十分古怪的人,一個穿著黑衣,一個穿著白衣,那穿黑衣的連皮膚也是黑的,全身上下就如同煤炭一樣;那穿白衣卻連皮膚也是雪白雪白的,就如同一個雪人一樣,兩個人一前一後,輕飄飄地走過來,就好像地獄裏的黑白無常,我吃了一驚,不由得多看了他們幾眼……”

龍鐵山臉上變色,失聲道:“難……難道是他們?”周傳龍忙問道:“大哥,怎麼啦?”龍鐵山臉色凝重,說道:“我若猜得不錯的話,這一黑一白兩人想必便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西門雙煞’……”周傳龍失聲道:“‘西門雙煞’?他們不是在十七年前就已經死了嗎?怎麼會……會在這裏出現?大哥,不會是他們吧?”龍鐵山道:“我也希望不是他們,他們這對魔頭若然還在世上,真不知還要惹出多少的腥風血雨?”頓了頓,望著武元英,說道:“武世兄,你接著說。”

武元英聽他說得嚴峻,問道:“他們真的叫‘西門雙煞’嗎?嗯,這個外號倒取得十分貼切。我才看了他們幾眼,中間那個黑衣怪人忽然桀桀大笑起來,聲音又尖又厲,好像夜梟鳴叫,十分難聽。我正想盡快離開,忽然嗖的一聲,眼前黑影一閃,他攔住了我的去路。我吃了一驚,側身衝去,哪知道他身法迅捷無比,我一連換了幾種身法,都始終沒有衝過去。我又驚又怒,叫道:‘你想幹什麼?快快讓開,不然休怪我不客氣了。’說著,我拔出劍來。那黑衣怪人笑了笑,說道:‘喲,你真要跟我動手呀。我十幾年沒跟人動手了,早已手癢的不行了,好,我就陪你玩玩。’說完,他一個箭步衝上來,雙手張開如鳥爪,便向我臉上抓來。我急忙揮劍刺去。但他的身法快捷無比,等我的劍刺到時,他已轉到了我身後。我與他又鬥了幾招,恍惚間我隻覺得手上一鬆,劍便被他奪走了。我頓時一下子呆……呆在了當地……”說到這裏,他一陣羞慚,再也說不下去。

龍鐵山道:“武世兄不必難過,聽你所說,那兩人必是‘西門雙煞’無疑了,那兩位魔頭武功高強,當今武林能勝他們的人不多,就是令師,與他們也隻是伯仲之間,你現下已有如此武功,能夠從兩位魔頭手下撿回一條性命,已然是難能可貴了,這還有什麼可羞慚的。若是我們兄弟遇上他們,隻怕也是性命難保。”

武元英聽他這麼一說,心裏稍稍寬慰多了,說道:“我十歲便跟從家師習武,這以前也與許多江湖上的成名豪傑交手動招過,雖然也有落敗的時候,但絕沒有像今天輸得那樣慘的,我連對方的招法也沒有看清楚,就稀裏糊塗的被人繳走了兵器。當時我呆在了當地,一時不知如何是好?也不知是要上前奪回劍,還是要伺機逃走。那黑衣怪人上上下下望了我幾眼,忽地笑道:‘小子,你是千柳山莊的吧?看來霍人清在你身上沒少下功夫,一套青雲劍法倒使得有模有樣的。嗯,我與霍人清也沒有什麼大的怨仇,隻要你乖乖地聽話,我今日便饒了你。’說著,左手拿著劍柄,右手輕輕在劍頭上一扳,隻聽得‘喀’的一聲輕響,我的那柄長劍頓時被折去了一截。我心中一驚,想不到對方的武功如此高強,能這樣輕易地折斷劍頭,我更吃驚的是我隻使了幾招,對方就能從中知道了我的師門。那黑衣怪人道:‘小子,是你師父叫你來的吧?他是不是叫你來找一個叫慧可的和尚,你找到他沒有?你師父找他作甚?’我一聽,更是吃了一驚,怎麼他什麼都知道,當下我裝作不懂,說道:‘什麼慧可?我來此不過是遊山玩山而己。’那黑衣怪人頓時惱了,叫道:‘小子,我看你不想活了。’說著,便向我撲了過來。我施展鯉魚跳波的身法,憑空竄出,沒想到他一抓抓中我的左肩,我身子一輕,頓時被他拋下了懸崖。他們隻道我摔死了,當下也沒有細看,便匆匆走了。”說到這裏,拍拍胸口,顯得猶有餘悸。

龍鐵山歎道:“武世兄,你這次大難不死,真是邀天之幸。我隻道西門雙煞在十七年前已經死了,沒想到現在仍活在世上,料來江湖上又將從此多事了。”沉吟片刻,說道:“看來他們也在找那個叫慧可的和尚,這個和尚與霍莊主要尋找的那位前輩定有莫大的關連,他們找慧可,其意當在那位前輩。武世兄,現在我們需盡快找到那個叫慧可的和尚,不然讓他們先找到可就糟了。”

武元英點點頭,說道:“正是。不過現在人海茫茫,又到哪裏能找到慧可和尚。”龍鐵山道:“這個無妨,想那慧可是碧雲寺的僧人,一定會返回碧雲寺,咱們隻需到碧雲寺守候,自會碰到他。”周傳龍喜道:“這個主意不錯。”

武元英囁嚅道:“二位隆情高義,在下十分感激,不……不過此事……”龍鐵山大笑道:“武世兄,我知道你的意思,你是說此事與咱們兄弟倆無關,你不想連累我們,是不是?”哈哈大笑兩聲,又道:“路見不平,拔刀相助,乃是江湖中人的本色,我輩若聞惡即走,那還成什麼話?其實也不瞞你說,咱們兄弟倆這次來也是為了找一個人,若我沒猜錯的話,我們要找的可能就是同一個人。”武含英吃了一驚,道:“什……什麼?”

龍鐵山道:“你適才說,你也不知道那位前輩叫什麼名字?但據我看來,你一定知道,隻不過不想告訴我們?”說著,雙目炯炯,望著武元英,目光中蘊含著幾絲笑意。武元英臉上頓時紅了,囁嚅道:“龍大俠,不是我想瞞你,隻不過……”周傳龍笑道:“其實我大哥早就知道了,你就是想瞞也瞞不了。讓我說說看,這位前輩是不是姓桑,在江湖上被人稱作‘千岩老人’……”武元英“啊”的一聲輕呼,叫道:“原來你們早就知道了。

周傳龍笑道:“這個自然。我告訴你吧,其實我和大哥這次是專門找這位桑老前輩來的,五年前桑老前輩救了咱兄弟兩條命,這次咱們要好好謝謝他。”說完,哈哈大笑。

武元英聽他這樣一說,頓時笑了,說道:“原來如此呀,我轉了半天,本想瞞你們的,不……不想我自己倒糊塗了。”

龍鐵山道:“既然如此,那我們明日就一起去碧雲寺找慧可和尚吧。武世兄,剛才你雖服了‘白雲化毒丹’,料來毒素一時難以消除,待會兒我再用內力助你驅毒。”

武元英忙道:“這如何敢當。我現在覺得左肩已然好多了,想來毒素已盡,不用再驅毒了。”龍鐵山莊容說道:“此事大意不得,那西門雙煞的一身毒功天下無雙,雖然你中毒不深,又內服外敷了兩味藥,但還應小心一些為好。”武元英道:“龍大俠,那西門雙煞究竟叫什麼名字,怎地如此厲害?”龍鐵山道:“武世兄,你有所不知,這西門雙煞又稱‘黑白雙煞’,乃是兄弟兩人,複姓西門,黑煞名叫西門黑,是弟弟,他使用的武功叫黑風凝陰指;白煞名叫西門白,是哥哥,他使用的武功名叫白血化骨掌。也不知他們從哪裏學了這一身毒功,十七年前,兄弟倆縱橫江湖,到處亂殺無辜,魔焰所指,無人敢攖其鋒。後來少林、武當、華山、丐幫、衡山、點蒼六大門派聯手,組織十幾名各派高手,將兩人圍在天山絕頂,鬥了三天三夜,最後兄弟兩人被逼著跳下了萬丈懸崖。自該役以後,這西門雙煞便再也沒有在江湖上出現,江湖上的朋友也隻道他們死了,沒想到他們還活在世上。”

武元英道:“原來如此,怪不得那西門黑與我動手前還說‘我十幾年沒跟人動手了’。十幾年前,他們跳下萬丈懸崖沒有摔死,想不到我今日摔下懸崖也沒有死……”周傳龍笑道:“這是你的命大呀。”武元英笑道:“我也幸虧遇上你們,若是我再遇上一兩個壞人,到時不是命大,那就是命差了。”龍鐵山見他言笑晏晏,鎮定自若,心中暗暗讚歎:“霍人清乃是一代宗師,想不到他收的徒弟也這般了得,真是後生可畏呀。”說道:“武世兄,現在沒事,我還是先替你運功驅毒吧。”見武元英還待推辭,當下佯怒道:“若是你還要推辭,那就是看不起我龍某了。”

武元英不好再說什麼,隻好讓他幫助驅毒。兩人盤膝坐在床上,龍鐵山解開他身上的衣服,雙掌按在他背上,緩緩將內力推了過去。周傳龍則站在門外守護。過了一會,龍鐵山腦門上滲出了一層細細的汗珠,呼吸略顯急促,再過一會,龍鐵山長籲一口氣,緩緩收回雙掌。

武元英回頭見他臉色蒼白,吃了一驚,忙問:“龍大俠,你沒事吧?”這時周傳龍也走進房,滿臉著急之色,隻問:“大哥,你沒事吧?”

龍鐵山笑道:“我沒事,隻不過適才多消耗了一些內力而已,隻要多休息調理一下,便沒事了。”頓了頓,說道:“這黑煞西門黑的黑風凝陰指果然厲害,雖然有‘紅香生肌散’與‘白雲化毒丹’,但兀自不能全部驅散所中之毒,幸虧我用內力將其逼出,不然時間一久,對人極為有害。”

武元英心中感激,一時不知說什麼好。龍鐵山笑道:“好了,大家都回房休息吧。明日咱們便去碧雲寺。”當下三人各自回房歇息。

武元英一副年輕人心性,一時又哪裏睡得著?躺在床上翻來覆去,一會兒想到恩師,一會兒想到白日裏的拚鬥,一會兒又想到中原二義的錚錚俠骨,心中直如潮湧。但他此刻確也太過勞累了,又過了一會,便漸漸入了夢鄉。夢中他來到了一個煙霧彌漫的地方,忽然煙霧漸漸散開,前麵有一個和尚正望著他笑,他走上前,忙問:“你就是慧可大師嗎?”那和尚點點頭。他大喜,正想上前,突然聽到一聲長笑,兩個相貌極醜的人跳了出來,正是西門雙煞。他大驚之下,去拔腰下的劍,但腰間空蕩蕩的一無所有,這時西門黑細長的手臂像蛇一樣伸了過來,緊緊地扼住他的喉嚨。他拚命掙紮,一聲大叫,坐起身來,但見明月在天,花香入戶,原來這不過是一場夢而已,不由得心中一鬆,伸手拭去額頭上的汗水。

忽聽得門上輕輕剝啄一聲,有人輕輕叫道:“武世兄,你沒事吧?”聽聲音正是龍鐵山。

武元英忙道:“我沒事。”話剛說完,忽聽得東南方傳來一陣淒厲的慘叫聲,這叫聲充滿了恐懼與害怕之意,遠遠傳來,直如惡鬼哭叫一般。龍鐵山心中一凜,說道:“我去看看。”循聲奔去。

此時天上一彎冷月款款地從雲罅間爬出來,月光如霜,冷冷地照在地上。山風陣陣,野草起伏,四下裏獵獵作響,遠處偶爾傳來幾聲梟鳴和狼嚎。

龍鐵山施展輕功,順著聲音的來處奔去,奔了半裏多路,忽見路邊的草叢中躺著一具屍體,那是一個年輕男子,雙眼暴突,臉上肌肉扭曲,顯是死前遇到了一件極恐懼的事,胸口有一個大洞,鮮血汩汩流出,右手兀自握著一柄精光閃閃的長劍,劍鞘則落在地上。

龍鐵山凝神戒備,提防敵人就在附近,待到確定四周無人後,這才小心翼翼地查看那人的屍體。他看了看傷口,又將長劍提起看了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