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裏咯噔一顫,手心裏也滲出汗來。
“是泰武。”他很平靜地道,“都是尋常事了,又在跟哪個丫頭廝混。”他若無其事地笑了笑。
“我沒有問你是誰。”我愈發覺得離奇,這事情詭異得很,好像有人偏偏在欲蓋禰彰。“我不想做這捕風捉影的事兒。”我笑言。
他舒下一口氣,撒開了我的手。
“不過這倒是令我想起一事。”我半掩著麵說,讓他察覺不到我的表情。“我們在地窖裏相見的那一晚,你...你之前躲在那裏作甚?”
他輕輕擺了擺手,“重提那些幹嘛?許是能離你近些罷。聽丹青說你們要出去走走,我也想見你。”提起丹青時,他的雙唇微微一抖,沒能逃過我的眼。
“你跟丹青是什麼關係?”我沒來由地問,他有些怔住了。
“你這是什麼問法?主仆關係,再明朗不過了。”他平靜如初,嗓音宛轉。
我沒有辦法不對身邊的人提防,雖說是丹青和白泰常。倘若我最親近的二人騙過我的眼,我是無論如何也不能饒恕他們的。一年的歲月什麼痕跡也沒能留下,丹青的死,也不過使我擦了幾滴眼淚而已。“青兒喜歡你,你不用騙我了。”這是我的直覺,從在地窖裏想見的那一夜起,我就隱隱約約地感覺出丹青眼神的方向。
“就算是又怎麼樣?”他沉沉道。
“你是把我當作對不住她的寄托?你們很小時就在一起了,是不是?郎騎竹馬來,繞床弄青梅,是不是?”我失去理智地哭了出來,連我自己也覺得莫名,可思緒飛快地旋轉,不容我思量。“你明知你們身份相差懸殊,便十分痛苦,是不是?三年前你討債時偶遇我眉眼與她相像,便想著把我弄進白家模糊視線,是不是?你根本無心救我出去,青兒死後,你便隻剩下了我,將我認作你對青兒的懷念是不是?你把夫人、小桃一切的矛頭都指向我,本想和青兒暗度陳倉的,是不是?”我耳畔還回想著青兒說過的那句“麥子割過兩茬了,也該歇上一歇了”,腹部隱隱作痛。
“就算是又怎麼樣!”白泰常的眼神徒然變得陌生而淒涼。“青兒已經死了!因為你,是你葬送了她!是她死後,我掏空自己,卻還忘不掉她,我又有何法?我一次又一次地告訴自己,你就是她!我替你領受懲罰,是真心!我闖到川崎府上去救你,也是真心!既然你都已看透,我也無話可說。我隻想留下最後一句話:青兒已經死了,我不想再失去你。”言罷,他從高高的屋簷上跳下,留下一連串沉沉的腳步聲。
我竟然目瞪口呆地愣住了。我視作生命寄托的人竟隻是一道虛影罷了。他的城府果然太深太深,令青兒也拿他跟落了單兒的狼作比。我心裏害怕到了極點,好像一夜的功夫,我就什麼都失去了。事情的轉變讓我的心變得疲憊不堪、千瘡百孔。
白泰常,他究竟拿我當什麼?他究竟此生還放不放得下青兒?半年前在薑水橋上,他為何又在提及丹青時那般冷漠?他愛的,是丹青,還是一個影子,揪住一個執念不放?我從未如此怕過他,怕他早已是深入我肺腑的一根刺。既已長入我的體內,我又如何能拔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