飯桌上聽到婆婆談及要孩子之事,她更感到如此下去不是個事兒。於是苦思冥想,欲尋一個既能滿足丈夫的要求,又能使自己躲避恐懼的兩全之策。倩倩在被窩裏翻了個身,對還在抽煙的丈夫溫柔地說了句:“別抽了,睡覺吧。”
一連數日遭到妻的拒絕,楊陽的心裏痛苦極了。在單位,有幾個哥們羨慕地同他開玩笑,問他嬌妻是否特刺激?他打著哈哈,罵他們沒正形,內心卻感到萬分委屈,自己這個丈夫當的好窩囊啊!今日忽聽妻子溫柔地催促他睡覺,他先是一愣,繼而緊鎖的眉頭舒展開了。他迅速將那支沒吸完的煙掐滅,洗漱罷又認真細致地刮了臉,然後才興奮地上了床。
楊陽一把擁抱住妻子,出人意料,倩倩第一次沒有掙脫。楊陽極力控製著自己的衝動,盡量減緩那急促的喘息聲,壓低嗓門說:“親愛的,你終於答應了。”他雙手捧住妻子側往一旁的頭,輕輕把她的臉正過來。妻子秀目微閉,朱唇微微開啟,如出水荷花般嬌美。他情不自禁地將自己的熱唇壓了上去。妻靜靜的,沒有躲閃,也沒有迎合。楊陽抬起頭,細細打量著妻子:“怎麼?不敢看我?你睜開眼。”妻不語,像個睡美人。楊陽覺得不對勁兒,搖晃著妻子叫:“倩倩,倩倩!”妻子竟然真的睡著了!
楊陽從妻子身上滑下來,猛然坐起,他瞧見床頭櫃放置的小紙袋上寫有“安定片”幾個字,衝動的火焰立刻被澆滅了,取而代之的是惱怒。他感到被輕視了,被戲弄了,被侮辱了。他想發泄,想罵人,想……他舉起有力的大手,指關節攥地叭叭響,卻沒有發作。他不忍心動眼前這個睡美人一根手指頭。那隻大手無力地耷拉下來,又狠狠地朝自己的大腿掐去,一串男子漢少見的淚水砸在粉紅色的軟緞被麵上。楊陽有生以來第一次失眠了。他像木雕一般呆呆地坐在床上,雙眉緊鎖,一根兒接一根兒地抽煙。
他做夢都不曾想到自己深愛的人會是這樣。憑他的聰明能幹,憑他的家庭條件,憑他英俊瀟灑的外貌,原本有不少女孩子追求他。大學同班同學中就有兩位才女垂青於他。她們各自使出渾身解數,爭著向楊陽大獻殷勤。唯獨現在的妻倩倩,總是擺出一副高傲的神態,對誰都不肯顯露出一絲悅色。正是她的這種在任何男人麵前從不肯屈尊,更不曾有過諂媚取寵之舉,對楊陽產生了無窮的魅力。楊陽拒絕了兩位才女的熱烈追求,將“丘比特”之箭射向了倩倩。
戀愛期間,倩倩從不讓楊陽親吻。偶爾楊陽冷不防吻她一下,她便極反感地躲開,用手絹使勁擦楊陽吻過的地方,滿臉不悅地說:“討厭!不衛生。”每當此時,楊陽總認為倩倩害羞不好意思。越是這樣,楊陽就越是喜歡她。在楊陽百折不撓地進攻下,倩倩不得不遵循女大當嫁的規律,勉強答應了楊陽的求婚。萬萬沒有料到,結為夫妻了,她竟然還如此這般對待他,楊陽感到費解。這到底是為什麼?是何原因造成的呢?楊陽思索良久,突然似有所悟:病態?性冷漠?對,一定是性冷漠!他幾乎叫出了聲。
夫妻生活雖然隻是生活中的一部分,但是少了這一部分,就覺是個不小的缺憾。楊陽越來越感到倩倩隻是臥室內一道好風景,是水中月,鏡中花,可望而不可及。楊陽的脾氣由此變了,變得有些粗暴,時常為一點小事向倩倩發火。搞得其父母都感到莫名其妙。兩位老人倩倩的心裏明鏡似的,她自然知道丈夫的火氣從何而來,也就默默地不吭聲。倩倩的忍讓越發使公婆認為兒媳有涵養,越發愛憐兒媳,總是護著兒媳訓斥兒子,這更增添了楊陽的煩惱。
當有一天楊陽突然在父母麵前提及想離婚時,兩位老人聞後震驚了,繼而大怒。老太太瞪著眼說:“你小子瘋了!當初愛倩倩愛的死去活來,非她不娶。如今剛結婚就,她哪點不好?”楊陽的父親壓住內心的不悅關切地問:“到底怎麼回事?婚姻大事,不可兒戲。”楊陽低著頭一語不發。在兒女與老人之間,有些話大概一輩子都難以啟齒。楊陽對父母的話隻有硬著頭皮聽著,他能說什麼呢?
又到了讓人難耐的夜晚,楊陽同倩倩背朝背躺在床上,二人都在想著心事,臥室內靜得讓人難受。楊陽憋了半天才鼓足勇氣打破了沉默:“要不,咱們分手吧?”話剛出口他就有些後悔。他實在不願意離開自己深愛的人,但又處於無奈。他見倩倩沒吭聲,心裏不安起來,覺得是自己的話傷害了倩倩。
當初在大學裏,倩倩曾多次拒絕楊陽,欲過獨身生活。是楊陽畢業時硬纏著她確立了戀愛關係,把她留在了省城。如今……楊陽翻轉身欲收回剛才的話,倩倩開口了:“咱倆想到一塊了,也許當初就不該結婚。”“倩倩,我……”倩倩打斷楊陽的話:“你先聽我說,我從小就恨男人,怕男人,覺得男女之事十分醜陋,想起就有一種罪惡感、恥辱感。我打算一輩子不嫁,這你是知道的。可你是那樣喜歡我欣賞我,從你那裏我才第一次感到自己不比別人差。生活的艱辛和坎坷耗去我過多的精力,使我忽略了人間許多美好的值得欣賞的東西。同時也忽略了自我,從未認真留心過自己。第一次到你家來,你父母那樣喜歡我,待我像親閨女。我從不曾在這般溫馨和睦的家庭裏生活過。經你再三相求,我動心了,打消了獨身念頭,想試著做人妻,但我失敗了。原來答應同你結婚,實在不忍傷害你的心。沒想到我的善心促成的婚姻,越發傷了你。我非男兒身,但我看得出來你目前是非常痛苦的。你深愛的人不能……”她說不下去了,扯起枕巾的一角捂住了臉,喉嚨堵塞,淚如泉湧。楊陽一時無語。他隻知道用一腔熱誠去愛她,卻不知她心裏是如何想的?又有何苦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