慘白色的燈籠。慘白色的微光。
慘白色的男人。
一步,一步,一步......醜奴覺得是死神在逼近自己。
一滴,一滴,一滴......孩子的眼淚總是這樣輕易的滴落。
——求求你別殺我,求求你別殺我,求求你別殺我!我不想死,我不想死,我不想死!
人就是這樣奇怪的動物,每每要到失去才會真正懂得珍惜。沒有與死擦肩而過的人永遠都以為死離自己很遙遠,所以就從不會珍惜生命,其實死一直都離你很近很近,隻是你沒有用心發現。隻有那些曾今真的差點死去的人才會真正懂得生命的寶貴。而醜奴是一個曾經差點好幾次死去的人,所以她現在越發的怕死,越發的愛自己的生命。
謝禪的腳踩在那些動物身上的聲音,那種黏黏的帶著甜腥味的聲音,讓醜奴再一次想吐。
——惡心、寒冷、恐懼、害怕、緊張、不知所措......究竟該怎樣描述當時的心情,那種仿佛來到了生命的終點的心情。
生命的終點?生命的終點是不是預示著下一個新的起點......
謝禪走的醜奴麵前,用手輕輕地托起了醜奴的臉,借著微弱的光仔細端詳著她。
那張近得可以感受到寒冷的呼吸的臉,那雙陰森得可以吃人的眼睛,那隻托著自己下巴的幹瘦的像枯老的樹枝的慘白的手,還有手上尖尖的指甲。
醜奴認定眼前的這個中年男子絕不是人。
是不是人到了絕境的時候就會迸發出驚人的潛能,還是醜奴身體裏的液體發揮的能量。當尖尖的牙齒觸碰到醜奴的脖子時她本能地推開了謝禪,是哪裏來的力量和勇氣?還是本身就有但從沒被發現的能量?
昏暗的微光,寒冷的空氣,甜腥的味道,蠕動的動物,零散的白骨,兩個扭打在一起都想殺了對方的人——這幅圖像是醜奴後來回憶起這件事時出現在腦海的。醜奴真的想不起來更具體的細節了,隻知道自己當時有用不完的力氣,隻知道當時自己隻有一個想法:殺了麵前這個想要殺我的人。
醜奴用盡力氣狠狠咬住謝禪的脖子時,謝禪慘叫了一聲,然後就再也沒有發出任何動靜了。謝禪的那一聲真的太慘厲,聲音回蕩在黑暗裏,說不出的怪異與恐怖,那不是人在叫,是鬼。
醜奴知道謝禪已經不行了,但她還是擔心,於是她又用力再咬的深一點。不行,還是不行,醜奴又使勁的吸謝禪的血,一口,一口,一口......直到再也吸不出來了為止。
醜奴緩緩地站起來,大口喘著氣。謝禪這次則真的變成了名副其實的鬼了。
在擦去嘴邊的殘血時醜奴才意識到謝禪的血不是人血,至少不是普通的人血。苦,辣,腥,酸......不同的味道混合起來的味道。
——走出鐵欄門,前麵是不敢細看的黑色,我拿著帶有斑斑血跡的白色燈籠不知道該往哪裏走。就在剛剛我還以為自己已經長大了,然而此刻麵對這無邊無際的黑暗時,我才發現自己還是原來的那個自卑的、孤單的、無助的、委屈的、強忍著眼淚的小孩。
燈籠滅掉的時候,醜奴終於忍不住蹲了下來痛哭起來。
饑餓、疲憊、寒冷、恐懼、無助;剛剛發生的、正在發生的、將要發生的;這是什麼地方、會遇到什麼人;究竟要怎麼辦、還會在這走多久;......
是什麼?
為什麼?
怎麼辦?
真的很想逃走,卻無處可逃。
小小的身軀蜷縮在冰涼的角落裏顫抖著,微微的抽泣聲在寂靜的黑暗中被無限的擴大。哭累了,睡著了,醒來了,眼前還是黑暗,於是又哭了起來......
注定在黑暗中度過,卻偏偏要向往光明。
注定是醜陋的麵容,卻偷偷地期望美好。
眼淚總會有流幹的時候,隻是你還這麼小,怎麼眼淚就流幹了呢?世界到底對你做了什麼,讓你這麼的苦大仇深?你還這麼小,還沒有走進真正的人生,還沒有經曆悲歡離合,甚至還不懂什麼叫滄桑,你究竟哪裏來的這麼多的委屈?
醜奴站了起來,她知道她不能這樣下去,這能多的痛都忍了,這麼多的苦都吃了。這麼多次的死裏逃生,她不能就這樣簡單的、默默無聞的死去。死,可以。但是一定要轟轟烈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