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宋中期,國泰民安,彭城“安康”鏢局。
深冬,寒風浸骨,滿目蕭瑟。此時殘月西斜,暗夜初曉,萬籟俱寂。忽見一七尺大漢行色匆匆,手提三尺餘長的棍狀物體,朝一廂房快步走來,屋內鼾聲大作,似未察覺。
轉眼大漢已來到屋前,穩住身形,看那架勢像要提臀抬腿,猛踹房門。猶豫了一下,感覺不妥,便提起真氣,中氣十足地暴喝一聲:“起床啦!”
“大清早的叫鬼呀叫!”朱大雷咕噥了一句,然後便慢騰騰地爬起,懶洋洋地打了個哈欠,睡眼惺忪地湊著窗外透過來的些許亮光摸索起自己的衣裳來。剛才的一場chun夢正行到緊要關頭,大雷和一看不清芳容的美女已脫衣上塌,剛要摟抱一處,便被這不識時務的喊聲給打斷了,也難怪他會怨聲載道,出言不遜。
不情不願地離開了溫暖的被窩,抹了把冷水清醒清醒頭腦,大雷便蔫蔫地到門外集合去進行鏢局內部例行的操練。
大雷今年二十歲,已經在這個小鏢局裏苟且了四年。大雷長的不高不矮,不胖不瘦,如果把大雷扔進人堆裏,說不定就能拽出千百個大雷來。大雷這家夥長的平凡不說,脾氣還挺倔,他要是認定的事兒就是九頭牛也拉不回來,另外這小子自尊心還特強,經常為了一些不起眼的小事就莫名其妙地大動肝火,很是討人嫌。不過話又說回來這孩子心底還是很善良地,誠懇,不做作,具有作為一個男人的某些優點。
剛才大呼小叫的馮鏢師拿著一跟小臂粗的“打人棍”已在門外守侯多時。大雷知道老馮這家夥平時雖然嗓門是大了一些,但對他這幫年輕的護院卻是愛護有加,從不動粗。所以方才他才慢條斯理,磨磨蹭蹭地多耗了一些時間。
一出門,冷風便猛地往脖子裏灌,大雷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寒顫,下意識地裹緊了身上的衣服。一幫師兄弟也都縮頭縮腦,弓腰夾背,心裏暗暗地咒罵這鬼天氣,順便埋怨一下鏢局這害人不淺的臭規矩。
足足過了三柱香的時間,兩排拖拖拉拉,鬆鬆散散的隊伍才逐漸形成。馮鏢師極有耐心地等人到齊,看到了大家一臉不滿的神色,便開始了他的“勸解”: “我知道大冷天的讓弟兄們那麼早起來,確實有些為難了你們。但作一天和尚就得撞一天鍾,鏢局的規矩是大當家定下來的,除了他老人家,任誰都改動不了。身為鏢局的一員,必須起早貪黑,刻苦訓練,這樣才能有所進步,光大鏢局。好了,早些開始早些結束,出發!”大雷在下麵想:“還是老馮你厲害,懂得軟硬兼施。”
馮鏢師精神抖擻地喊著“自力更生,美滿幸福”的鏢局口號在前麵領跑,眾人機械地跟著的同時偶爾稀稀拉拉,有氣無力地附和兩句,繞著鏢局的院牆開始了正式的“早訓”。
跑了十來圈,大家夥個個額頭見汗,呼吸也粗重了起來。雖說跑步這檔子事對於護院來說是每個當班日必練的科目,累倒是不覺得累,就是極耗能量。沒多久,朱大雷便感覺到肚中”咕咕“作響了。
好歹完成了規定的圈數,稍事休息,兩隊人馬便來到鏢局的練舞場上動動筋骨,練練拳腳。說是練舞場,其實就是一塊露天的空地。大家裝模作樣地瞎比劃了一陣,終於聽到了馮鏢師久違的一句:“今天到此為止,解散。”的話,便如蒙大赦般地紛紛朝飯堂湧去。
剛吃完飯,還沒等大雷把嘴巴擦幹淨,馮鏢師便興衝衝地過來找他了。馮鏢師名叫馮強,今年四十多歲,身高體胖,濃眉大眼,嗓門很大,在鏢局裏和大雷的關係最好。“大雷,你過來,有件天大的好事要告訴你。”馮強一看到大雷便咋呼了起來。
“天大的好事?馮鏢師說出來嘛,讓大家都跟著樂一樂。”大雷旁邊的兄弟接道。
“沒你們的事,該幹啥幹啥去!”馮強沒好氣地道。
等大家夥走完,大雷湊上去道:“馮哥,啥事?看把你樂的。”大雷本是附近的一戶農家子弟,家裏費盡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湊齊了銀兩讓大雷在這個小鏢局當個護院的差兒。在鏢局裏老馮對自己多有照顧,又比自己年長,叫一聲“馮哥”不吃虧。
“大雷,我打聽到你看上的那個姑娘了!”老馮興奮地說道。
“真的?”大雷差點樂得要跳起來,聲音不由得提高了幾分。想到那個嬌小玲瓏的姑娘大雷的心裏一陣激動。以前大雷值班買菜時總是看到那位姑娘,姑娘窈窕的身影和可人的臉蛋一下子弄的大雷情竇初開並從那以後三番五次地在老馮麵前念叨,倍受大雷這個“蒼蠅”騷擾的老馮為了自己的耳根子徹底清淨不得不親自出馬,這次終於帶來了可喜的消息。
“恩,城東王家的丫鬟,叫玉珊。我認識他們府上的老媽子,昨兒我仔細瞧過了,人長的真不賴,小臉白白淨淨的,大雷你可真有 眼光呀!”老馮笑道。
“嘿嘿。”聽了老馮一番吹捧,大雷不好意思地幹笑起來。
“對了,你最近學問長進了沒有?那個姑娘可是識文斷字的。”馮驃師道。
鏢局裏的人絕大多數是白丁出身,為了避免鏢師和護院們外出時出現“誤把青樓當客棧,錯將茶館當酒肆”等尷尬局麵,鏢局特地請來了個老秀才辦了個“識字班”。
這幫男人平時讓他們舞刀弄劍還行,一聽要去使筆杆子,個個都推三阻四,裹足不前。老馮學了兩年,才好歹把自己的名字寫全。推此及彼,老馮對大雷也隱隱有些擔憂。
“長進了不小,前些天還會背了一首李白的《靜夜思》呢。”大雷胸有成竹地答道。這可不是大雷虛張聲勢,謊報軍情。雖說大雷進了“識字班”才一年,但大雷打小就羨慕那些金榜題名,入朝為官,甚至與公主洞房花燭的狀元們。小時候家了窮,沒錢上私塾,現在有這個機會,大雷學的很上心。
“那就好,那就好。我跟那管家說好了,今兒把你帶過去,讓兩個年輕人見見麵。”馮鏢師道。
“今天!那麼快!我 ,我還沒準備好。”大雷一下子慌了。
“不就是見個麵嗎,又不叫你上刀山,下油鍋,有什麼好怕的,拿出點男子漢的氣概來。”馮強看到大雷這樣的窩囊樣兒,打趣地說道。
“哦,我去。”大雷的聲音細不可聞。
“呆會兒跟我上街去買套衣裳,第一次相親,穿正式點兒,別丟了我們鏢局的臉。”馮強又囑咐道。
大雷心裏暗暗道:“我去相親,關鏢局什麼事兒?”不過大雷仔細一琢磨,還真得去買一套。平常穿的都是統一發放的麻布黑衫,寬大無比,襯托不出自己健壯的體魄,也不能充分展示其作為男人的魅力。大雷探手入懷,這幾個月的餉銀沒用多少,應付一件衣服還是綽綽有餘的。各項心思動作完成了以後,大雷說了聲“恩”。